清晨六點整。
陸若泠的房間沒有窗戶,牆壁與天花板是渾然一體的純白。
光線從牆體內部均勻地滲出,模擬著太陽初升時最柔和的輝光,將室內的一切鍍上一層暖色。
“小姐,您該起床了。今日第一節課是辰時開講的《劍體共鳴理論》,授課者是陳北虹教授。根據資料庫分析,您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概率會對這節課感到極度不耐煩。”
一個中性的電子合成音在房間內回響。
陸若泠睜開眼,那雙金色的瞳孔里沒有任何剛睡醒的迷蒙,清亮得如同琉璃。
她坐起身,黑色的長發瀑布般垂落,覆蓋住白色的絲綢睡裙。
她沒有回應那個聲音,只是赤足走下床。
腳掌接觸到地面時,地板的溫度自動調節到了最舒適的溫度。
“早餐已為您備好,是空運自東大陸的深海魚柳與晨露麥粥。營養配比完美,但口感單調。您有百分之八十二的概率會拒絕食用。”
“閉嘴,‘天樞’。”陸若泠開口,嗓音清冽,命令的意味不容置疑。“在我開口前,不要進行任何多余的分析和匯報。”
“遵命,小姐。”
電子音沉默下去。
......
極光城靈劍大學,第三階梯理論大講堂。
能容納五百人的講堂座無虛席,上百名學生身穿統一的白色制服,聚精會神地聆听著。
他們是整個藍星最有天賦的一批年輕人。
而陸若泠,是這群天才中的天才。
她沒有穿制服,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長裙讓她在白色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她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面前的桌上空無一物,沒有課本,也沒有筆記終端。
高台上,須發皆白的陳北虹教授正講得激情澎湃。
他的身後,巨大的靈力光幕上展示著一柄古劍的復雜結構圖。
“......所以我們看,劍,是什麼?是人意志的延伸!是靈力的導體!是秩序的具現化!”
“從最基礎的‘劍柄’到‘劍格’,再到‘劍身’與‘劍刃’,都蘊含著千百年來劍道先驅們的智慧結晶!”
“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和諧的整體,使得靈劍使的‘心’、‘體’、‘劍’三者能夠達到完美的共鳴!”
陳教授頓了頓,目光掃視全場,最後停留在角落里那個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陸若泠同學,你似乎對我的課程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匯聚過來。
陸若泠緩緩抬起頭,金色的瞳孔對上陳教授的視線,她的嘴角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陳教授,您剛才的論述中,存在一個根本性的邏輯謬誤。”
講堂內一片嘩然。
狂妄。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頭。
陳北虹可是靈劍理論界的泰山北斗。
陳教授的臉色沉了下來︰“哦?願聞其詳。”
“謬誤就在于,您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定義。”陸若泠站起身,“您將‘劍’這個物理實體,錯誤地等同于了‘劍道’的本質。”
“您剛才所說的一切,劍柄、劍刃、共鳴......都只是在描述一個工具的使用方法。而工具,是最低效、最原始的階段。”
她的話語像一顆炸彈,在安靜的講堂里引爆。
“荒謬!”陳教授怒斥道,“沒有劍,何來劍道?自古以來,人劍合一便是所有靈劍使追求的至高境界!你這是要顛覆整個劍道的基礎!”
“人劍合一?”陸若泠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恕我直言,那只是因為人的能力不足,才需要借助劍這種外部媒介來強化自身意志的體現。真正的劍道,應當是意志本身。”
陳教授氣得笑了起來︰“空談!陸若泠,你說的這些太過虛無縹緲!沒有實體的劍,你如何施展劍技?如何斬斷敵人?難道用你的思想去戰斗嗎?”
“為什麼不呢?”陸若泠反問,她的眼神平靜得可怕,“您之所以覺得無法理解,是因為您的思維被物理世界的規則束縛了。”
“斬斷一張紙,需要刀刃。斬斷一塊岩石,需要更鋒利的劍氣。但如果要斬斷光與影的界限呢?斬斷一段聲音的連續性呢?斬斷存在與虛無的邏輯關系呢?這些,是您手中那塊廢鐵能做到的嗎?”
整個講堂鴉雀無聲,所有學生都被這聞所未聞的理論震懾住了。
他們感覺自己過去十幾年建立的劍道觀正在崩塌。
陸若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教授講台上的個人終端。
“就如那個終端,它通過特定的靈力協議與學院主腦連接。這是一種邏輯上的連接。如果我將‘分割’的概念直接作用于這個邏輯本身......”
話音剛落,講台上的終端屏幕閃爍了一下,瞬間黑屏。
陳教授一愣,立刻上前檢查。
終端本身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物理或能量沖擊的痕跡,但它與學院網絡的連接,卻中斷了,無論如何重啟都無法恢復。
陸若泠放下了手,金色的瞳孔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陳教授身上。
“現在,您還認為我是在空談嗎?您的課程,對我而言,只是在浪費我的時間。我希望您能批準我的免修申請。”
......
午後,大學頂層的“星穹俱樂部”。
這里是只對少數頂尖學生開放的專屬休息區。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極光城懸浮在空中的壯麗景象。
陸若泠坐在一張獨立的沙發上,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杯沒有加任何東西的清水。
“我听說你今天又在理論課上大放厥詞了,把陳老頭的整個學術根基都給動搖了。”
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來。
穿著一身火紅色長裙的女人走到她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她是極光城徐家的繼承人,徐青妍,另一個與陸家齊名的頂尖世家。
“我只是在糾正一個流傳已久的錯誤。”陸若泠端起水杯,沒有喝,只是看著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他們把手段當成了目的,把路徑當成了終點。如果劍道的未來,就是抱著一塊鐵研究一輩子,那也太可悲了。”
徐青妍輕笑起來︰“你總是這樣,陸若泠。用最冷靜的口吻,說著最顛覆常理的話。不過,我喜歡。這個學校里,也只有你敢這麼想,也只有你,有能力去證明這些想法。”
她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說正事。三個月後的七城論劍,這次的主題是新劍道的理論辯論與概念演武。你們陸家準備讓你壓軸出場?”
“這是理所當然的。”陸若泠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除了我,陸家還有誰能闡述真正的新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