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若泠心頭那股酸澀感愈發強烈。
她咬了咬嘴唇，最後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別過了頭。
不甘心，又無話可說。
她還能說什麼？
嫉妒嗎？
當然有。
可更多的是一種復雜的，混雜著敬佩與無奈的情緒。
她自認對甦白的感情不輸給任何人，但如果換成她來，或許做不到像方詩涵這樣，用數年的光陰去進行一場結果未知的等待。
甦白的目光落在那枚劍穗上，停留了很久。
最終，他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我不知道。”
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回應。
方詩涵听懂了。
她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現在你知道了。”
這就夠了。
“行了行了，別在這上演什麼深情戲碼了。”陸若泠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
“所以，你就從那時候開始等了？居然能預見到那個女人會背叛他，你這是萬象樓出來的吧？專門算姻緣的？”
“我算不出來姻緣。”方詩涵搖了搖頭，“我只是看得出來，顧雪芙的表演有破綻。她很努力地在扮演一個完美的青梅竹馬，一個安于現狀，溫柔體貼的戀人。但她的眼神騙不了人，那里面有野心，有對更高層次生活的渴望。”
一直安靜的蕭清洛突然開口，問出了一個最直接的問題︰“為什麼不直接告訴甦白呢？”
在她單純的世界觀里，發現了問題，就應該立刻指出來。
方詩涵看向她，耐心地解釋道︰“因為沒用。清洛，你要知道，那時候的甦白，和顧雪芙是一起從福利院走出來的家人。”
“他們的關系，建立在十幾年的相依為命之上，那份信任堅不可摧。我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同學，跑過去跟他說，你的青梅竹馬心術不正，你覺得他會信嗎？”
蕭清洛想了想，然後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不會信的。”方詩涵繼續說，“他只會覺得我是在挑撥離間，是個惡毒的女人。那樣一來，我不僅幫不到他，甚至連以同學身份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會失去。”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等。”
這一番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分析，讓靜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沈夢言小聲地嘀咕︰“好厲害......想得好遠......”
陸若泠則是徹底沒了脾氣，她靠著牆壁，有些泄氣地嘆道︰“行吧，我認輸。在這方面，我不如你。如果是我，大概會直接沖上去，把那個姓顧的女人揪出來，當著甦白的面跟她對質，然後被甦白當成無理取鬧的瘋子吧。”
她描繪的畫面過于真實，一時間屋內眾人腦海里都能想到那個場面了。
甦白走到方詩涵面前，看著她的眼楮。
“那個時候......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了，包含了太多東西。
辛苦你獨自承受這份心意，辛苦你默默地等待，辛苦你看穿了一切卻只能沉默。
方詩涵的眼眶微微發熱，但她很快就平復了情緒，對著甦白展顏一笑。
“不辛苦。”
“因為，我等到了。”
這個笑容，明亮得讓靜室里其他幾個女孩都有些晃眼。
陸若泠別過頭，小聲嘟囔︰“可惡，為什麼會有一種正宮宣告勝利的感覺......”
沈夢言則是在心里默默點頭，覺得這個詞用得非常貼切。
甦白看著方詩涵的笑臉，也笑了。
他伸出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方詩涵沒有躲，反而微微眯起了眼楮，很是享受。
“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陸若泠終于看不下去了，她夸張地搓了搓手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麼旁若無人？這里還有三個大活人呢！”
她雙手叉腰，話鋒一轉，直接對上了方詩涵︰“說起來，天龍城的方家，後來怎麼樣了？沒再派人來抓你回去什麼的？”
提到這個，方詩涵嘿嘿一笑。
“這個嘛......”她故意拖長了音調，“他們現在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天天發消息讓我好好把握機會，務必抱緊甦白這條大腿，說我當年的決定是方家百年來最英明的投資。”
“切，真是現實得讓人惡心。”陸若泠撇了撇嘴，“之前要把你當貨物賣掉，現在看甦白厲害了，又貼上來。這種家，不要也罷。”
“可是......結果是好的，不是嗎？”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夢言小聲說，“詩涵姐的家人也認可她了。”
蕭清洛也點了點頭，用她那不帶情緒的分析口吻說道︰“大家族都是這樣。利益是維系關系的第一準則。這很正常。”
陸若泠還想反駁幾句，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地面。
那些原本已經黯淡下去的金色紋路，此刻居然還維持著微弱的光芒，整個靜室內的能量場也並未完全平息。
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等等......這個儀式......好像還沒結束？
剛才我們看到的，是方詩涵的精神世界和過去。
那契約是連接我們所有人的......
也就是說......
她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
“等一下！”
陸若泠的聲音突然拔高。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幾人之間來回指著，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這個契約網絡是把我們所有人都連在一起的吧？！剛才那是方詩涵的記憶，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我們了？！”
此話一出，沈夢言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整個人都縮了起來，雙手抱住膝蓋，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不行的！我、我沒什麼好看的！絕對不行！”
蕭清洛倒是很鎮定，她歪了歪頭，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可能性。
“記憶共享嗎？這倒是個了解彼此的好機會。我對你們的過去也很好奇。”
“好奇個鬼啊！”陸若泠快要抓狂了，她幾步沖到甦白面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我們的黑歷史也要被這樣公開處刑嗎？！甦白！你這個儀式還有這種副作用的嗎？！你倒是說句話啊！”
甦白被她晃得有些無奈，只能開口︰“契約是為了建立最深層次的靈魂鏈接，記憶共鳴是不可避免的一環。”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陸若泠的表情絕望了。
她松開甦白，失魂落魄地後退兩步，靠在了牆上。
方詩涵看著她這副模樣，覺得好笑，便出言安慰道︰“別緊張，若泠。只是最深刻的記憶片段而已。而且，現在知道了，我們不也更了解彼此了嗎？”
“誰要跟你更了解啊！”陸若泠立刻炸毛了，她指著方詩涵的鼻子，“你這個腹黑女！肯定早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一副從容的樣子！你的看完了，當然說得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