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完全安靜下來。
窗外遠處傳來的城市背景音，襯得這片空間格外凝滯。
甦白沒有回避陸若泠的目光，他背對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
“那天在空中，我與那個所謂的獸神交手時，它身後，傳送它來的那個裂縫並未關閉。”
“我有片刻的時間，看到了裂縫後面的景象。”
“那是一個昏暗的世界。我看到了很多......東西。它們和那只獸神很相似，都擁有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氣息。我無法精確地數清它們的數量，只能說，絕不止一個。它們都在裂縫的另一端，看著這里。”
陸若泠的呼吸停頓了。
她瞬間明白了甦白話里的含義。
他們傾盡全力，甚至賭上性命才殺死的獸神，在另一個世界，或許只是眾多同類中的一個。
“它們之所以沒有全部過來，”甦白繼續解釋，“很可能是因為那條通道的限制。它太過狹窄和不穩定，一次只能容納一個那樣的存在通過。這大概是藍星至今還安然無恙的唯一理由。”
“從五百多年前，第一只異獸降臨藍星開始，那個世界恐怕就一直在嘗試打開兩個世界的通道。”
“我們的史書上記載，曾有七位被尊為陸地神仙境的至強者，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強行切斷了兩界的聯系。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甦白自嘲地笑了笑，“但現在看來，他們只是暫時摧毀了對方已經建好的橋梁，卻沒能摧毀對岸那些想要過河的敵人。這五百年來，對方一直在重新搭建。”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窗外繁華的城市。
“獸神的威脅，從來就沒有消失。它就像懸在我們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殺死一只，還會有第二只，第三只。被動地防守，總有一天會迎來防線崩潰的結局。”
“我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僅僅憑借我現在的力量，是完全不夠的。我需要更強的力量。”
“強到足以跨過那道裂縫，去它們的巢穴，把問題從根源上抹除。”
陸若泠靜靜地听著，巨大的信息量在她腦海中翻騰，最後凝聚成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她終于懂了。
懂了他為什麼急于尋求契約，為什麼說需要她們的力量。
那不是錦上添花。
漫長的沉默後，陸若泠忽然笑了。
“這才有意思。”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甦白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看著同一片夜景。
“我還以為，殺了獸神之後，日子就要變得無聊了。原來，真正的好戲，現在才要開始。”
她側過頭，明亮的眼眸直視著甦白，“不管你要做什麼，去那個鬼地方也好，把天捅個窟窿也罷，我都會在你身邊。”
她的承諾，干脆利落，不帶任何猶豫。
甦白看著她，眼中的凝重消解了些許，也跟著露出了一點笑意。
“其實，在那之前，還有一件私事需要處理。”
陸若泠的眉梢挑了一下。
她的思維轉得極快，幾乎是瞬間就捕捉到了他話里的指向。
“是顧雪芙的事，對吧？”
“嗯。”甦白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收斂，變回了那種冷徹的平靜。
“我們不能一直處于被動，等著她什麼時候想起來，就來找一次麻煩。這根毒刺，不拔掉，終究是個隱患。”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緩緩握緊。
“何況，十年的債，也該到清算的時候了。”
“我之前就說過，有些事，必須有個了結。”
“听雪，我是一定要親自折斷的！”
陸若泠默默點了點頭，對他報以一個贊許的眼神。
“那還用說？”
“我早就看那個女人不順眼了。一個隨時可能在你背後捅刀子的前任，留著過年嗎？早就該把她那把破劍連同她的人一起碾碎。”
“這種事，你根本不需要猶豫。斬草就要除根，不然春風吹又生。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勞。”
甦白看著她那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清楚她不是在開玩笑。
“不用，”他搖了搖頭，“這是我的事。”
“好，這可是你說的。”
談完了正事，房間里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
那場驚心動魄的告白和承諾，余溫尚在，在空氣里發酵，讓兩個人都有些不自在。
陸若泠看著甦白，眼神閃動，忽然，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嗯？”
甦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他以為她還有什麼話要補充。
然而，陸若泠只是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懷好意的笑容。
還沒等甦白反應過來，她手腕猛地發力，身體前傾，用肩膀撞向他的胸口。
甦白完全沒有防備，被這股巧勁一推，身體失去了平衡，向後踉蹌了兩步，重重地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柔軟的沙發墊吸收了大部分沖擊力，他撐著手臂，有些錯愕地抬起頭。
“你要做什麼？”
陸若泠沒有回答。
她慢條斯理地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剪裁合體的外套，隨手扔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只留下一件緊身的黑色里襯。
她一步一步走到甦白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我剛才跟你說過什麼，你忘了？”
“方詩涵搶了先，沈夢言那個小丫頭也莫名其妙地排在了我前面，這個我認了，是我自己大意了。但是......”
她彎下腰，雙手撐在甦白身體兩側的沙發靠背上，將他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
“以後的其他第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讓給任何人了。”
甦白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看著她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楮，終于明白了她的意圖。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陸若泠伸出的一根手指，輕輕抵住了嘴唇。
“噓。”
她的笑容越發張揚。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現在不是時候，你想說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想說我們應該從長計議。對不對？”
她根本沒給甦白回答的機會，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告訴你，甦白，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你剛剛答應了我，要對我負責。我也剛剛向你剖白了所有心跡。我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已經被捅得稀巴爛了。”
“你以為我剛才那番話，只是在爭一個虛無縹緲的名分嗎？我陸若泠沒那麼無聊。”
她膝蓋微屈，直接跪在了沙發上，整個人跨坐在他的身上，用一種絕對強勢的姿態，斷絕了他起身的可能。
“我怕。我怕夜長夢多。我怕今天過後，你又變回那個什麼事都藏在心里的甦白。我怕我們之間好不容易才靠近的距離，又會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敵人和計劃給拉遠。”
“所以，我必須做點什麼，來鞏固一下我的勝利果實。”
她的手從他的嘴唇滑到他的下頜，再到他的喉結，指尖帶著灼人的熱度。
“甦白，你听好了。我這個人，要麼不要，一旦認定了，就必須是我的。徹頭徹尾，從里到外，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能屬于別人。”
“我要讓你永遠記住今天，記住你答應過我的每一句話，記住你欠我的。”
“我要讓你以後每一次看到我，每一次想到我，身體都會比你的大腦，更先一步地做出反應。”
“所以，現在，閉上你的眼楮。”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輕地笑了起來。
“或者，睜大眼楮好好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