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以這樣交疊的姿勢，在安靜的房間里沉默了許久。
地毯柔軟，陽光溫暖。
陸若泠的情緒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風暴，此刻終于平息下來，只剩下疲憊和某種塵埃落定後的空茫。
她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撐著甦白的胸膛，從他身上坐了起來，表現出刻意營造的優雅。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衫和頭發，然後清了清嗓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還躺在地上的甦白。
“听著，”她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但氣勢已經回來了，“今天的事，我就暫且不跟你計較了。”
“但是，你得給我記住。方詩涵是第一個來的，這個我爭不過她，算她厲害。所以，以後在這個家里，她排第一，我，至少得排第二。”
她說完，舔了舔自己還有些紅腫的嘴唇，那里殘留著些許血腥味，是她剛才的杰作。
“畢竟，”她補充道，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我是第二個完成這個成就的。”
甦白看著她那副強行找回場子的模樣，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他笑了，然後問︰“你為什麼會覺得你是第二個？”
陸若泠臉上的得意凝固了。
她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不屑一笑。
“拜托，別把我當傻子。你跟方詩涵那天那點事，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親過了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到這個，她就來氣。
她盤腿坐在地毯上，雙手抱胸，開始數落︰“早知道我就不那麼矜持了，搞了半天，連個第一次都被她搶走了。真是失策。”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但還是氣勢洶洶的，“不過你給我听好了，以後的其他第一次，比如第一個契約，第一個......總之，其他的第一次，我可不會再讓給任何人了！”
甦白看著她這副樣子，憋了半天的笑意，終究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的意思是，”他止住笑，看著一臉不忿的陸若泠，慢悠悠地說道，“不止方詩涵。”
陸若泠愣住了。
房間里安靜得能听見她瞬間屏住的呼吸聲。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處理這句信息量巨大的話。
不止方詩涵？
怎麼可能？
還有誰？
蕭清洛？
那個腦子里除了練劍就是練劍的劍呆子？
不可能！
那......
陸若泠想到了那個總是跟在甦白身後的小小的身影。
虹霓？
她很快又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荒唐的猜測。
這家伙雖然有時候不是人，但也沒禽獸到那種程度吧？
所以，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無論多麼難以置信，就是真相。
是......
沈夢言？
這個名字浮現在腦海中的瞬間，陸若泠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
那個一說話就臉紅，走路都恨不得貼著牆根，看見甦白就結巴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小丫頭......
居然......
搶在了她的前面？！
陸若泠自閉了。
她抱著膝蓋，把頭埋了進去，整個人縮成一團。
“怎麼會是她？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難道是我在外面跟獸王拼死拼活的時候？還是我累得半死在睡覺的時候？”
“那個小兔子看著那麼膽小，居然這麼有心機？”
“這怎麼回事？我竟然輸給了沈夢言？我在戰略上出現了重大失誤！”
“我太大意了，我只把方詩涵當成了主要競爭對手，全忽略了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潛在威脅......”
她的碎碎念持續了好一會，甦白就那麼躺在地上，饒有興致地听著。
終于，陸若泠猛地抬起頭，想通了，整個人重新振作了起來。
“算了！”她一拍大腿，宣布道，“這個不爭了！反正也就是嘴唇踫一下，沒什麼技術含量！”
她站起身，再次恢復了高傲的神情，走到沙發邊坐下，優雅地翹起二郎腿。
“至少，”她看著甦白，得意地揚起了下巴，“我是第一個對你表白的吧？她們誰都沒說過那三個字吧？”
甦白從地上坐起來，靠在沙發邊，點了點頭，承認道︰“這確實。”
陸若泠瞬間心滿意足，所有的不甘和郁悶都煙消雲散了。
看，她終究還是拿到了一個最重要的第一。
她心情大好地晃著腿，終于把話題拉回了最初的起點︰“所以，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麼忽然想到契約的事了？”
甦白的神情也認真了起來。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你，方詩涵，清洛，夢言，你們每一個人的靈劍，我都使用過。”
“雖然沒有契約，但在戰斗中，我仍然可以發揮出它們很大一部分的力量。這一點，你們應該都清楚。”
陸若泠點了點頭，這是事實。
甦白對她們靈劍的掌控力，甚至超過了她們自己，這也是她們一直以來最無法理解的事情之一。
“但是，”甦白繼續說道，“這種使用，終究是有極限的。”
“就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我能調動力量，卻無法與靈劍本身產生最深層的共鳴。”
“如果想要更完美地使用你們的力量，想要讓我們這個團隊的戰力真正融為一體，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契約，是無法繞開的一步。”
“我之前一直沒有提這件事，單純是在逃避。”
這個詞讓陸若泠有些意外。
甦白，在逃避？
“我和顧雪芙的那段經歷，一直讓我心里有芥蒂。”
“我發現自己雖然嘴上說著已經和過去斬斷，已經放下了，但實際上，我的潛意識在抗拒與任何靈劍使建立新的、更深層次的羈絆。”
“因為契約，意味著交付信任，意味著靈魂的連接。我害怕那種連接再次被單方面切斷。”
“但是現在，我想通了。”
甦白抬起頭，目光落在陸若泠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楮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坦然。
“和你們相處，跟當初和顧雪芙相處，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以前，是我單方面地付出。”
“我為她尋找資源，為她規劃未來，為她掃平一切障礙。我以為那就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但和你們在一起不一樣。”
“我不需要為你們規劃什麼。你有你的驕傲和家族，詩涵有她的謀略和手腕，清洛有她自己的劍道，夢言也在努力尋找自己的方向。”
“你們跟著我，不是因為需要我的庇護，而是因為你們選擇與我並肩而行。”
“你們會毫無顧忌地展現自己的想法。你們會為我分擔壓力，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把一切都處理好。你們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所以......”
“我選擇相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