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幾顆疏星點綴其上。
月華如水，傾瀉而下，給萬物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銀邊。
甦白斜倚在飛劍的劍脊上，下方城市的燈火如同渺遠的星河。
夜風帶來涼意拂過他的發梢。
他微微闔眼，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正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以及與方詩涵的拌嘴。
這種輕松、略帶幼稚的斗嘴，讓甦白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
那時，世界很簡單，目標很純粹。
變強，變得更強。
沒有背叛，沒有算計，只有揮灑汗水的訓練和並肩作戰的伙伴。
這片刻的寧靜與懷舊，像是一劑舒緩的良藥，暫時撫平了他心中的某些褶皺。
“滴滴滴！”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顯得格外刺耳。
“嗯？”
甦白眉頭微蹙，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他認識的人里，知道他這個私人號碼且會在深夜打來的，寥寥無幾。
他有些不情願地從儲物空間中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讓他臉上的閑適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厭惡。
一股微不可察但確實存在的戾氣，如同寒流般從他身上彌散開來，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降低了幾分。
“怎麼了？”靈劍內的方詩涵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情緒的劇變，關切道，“你的氣息......有些不對勁。”
甦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煩躁，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了幾分︰“沒什麼。一個我以為永遠不會再聯系，也永遠不想再見到的人。”
他自嘲地“嘖”了一聲，“居然忘了把她拉黑，失策。”
方詩涵沒有追問，只是安靜下來，給予他無聲的支持和空間。
這種默契讓甦白心中稍暖。
屏幕上的名字依舊執著地閃爍著。
甦白盯著那個名字，眼神復雜。
他猶豫了幾秒，指尖在接听鍵上懸停，最終還是劃了下去。
或許是想知道，事到如今，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喂？”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電話接通的瞬間，不等對面開口，甦白便連珠炮般地發問︰“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我們不是說好了，此生不再相見？”
“我和你之間，早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那就再見......啊不，永別吧！”
對面，正是那個曾與他形影不離、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甚至締結過靈劍契約的前隊友。
顧雪芙。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陣嘈雜混亂的背景音。
隱約可以听到劇烈的爆炸轟鳴，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以及人群驚惶失措的尖叫和哭喊。
然後，一個既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的女聲響起，刻意壓抑著顫抖，卻依舊保持著那標志性的、甜美軟糯的語調，天生就能激起人的保護欲︰“喂......甦白？是我，雪芙。”
甦白心中冷笑更甚。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維持這種楚楚可憐的人設嗎？
“我......我看到你今天在星明城對付異獸的錄像了。”顧雪芙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又或許是在平復呼吸，“恭喜你......你果然還是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路，找到了新的歸宿。”
她沒有直奔主題，反而先是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像是某種試探，又像是刻意的客套。
這種虛偽的開場白，讓甦白胃里一陣翻騰，只覺得無比惡心。
他清楚地認識到，電話那頭的那個聲音，早已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共享過童年和少年時光的女孩。
或許，從一開始，他所認識的“她”，就只是她精心編織的一場演技。
“顧小姐，”甦白打斷了她，用上了最生分、最公式化的稱謂，冰冷如鐵，“有事請直說。”
“甦白......白哥哥，你，你別這樣叫我......”
“呵，”甦白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有必要嗎？顧小姐。”
“在我們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後，你覺得憑一句‘別這樣叫我’就能粉飾太平，回到過去？還是省省吧。”
“直接說！打電話給我到底要干什麼？！”
“我沒興趣也沒時間听你在這里浪費口舌。”
“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的契約已經解除了，我們之間，應該早就沒有任何瓜葛，沒什麼好談的了吧！”
電話那頭的顧雪芙被他毫不留情的詰問徹底擊潰了偽裝，聲音終于帶上了壓抑不住的哭腔和真實的恐慌。
“甦白！高山城......高山城出事了！”
“是異獸潮！規模空前巨大！”
“我們......西城牆快要守不住了！！”
“是嗎？”甦白的聲音卻平靜得可怕，听不出絲毫波瀾。
“那關我屁事？”
他頓了頓，若有似無地嘲諷道︰“高山城？那里不是匯聚了眾多精英，有那麼多強大的皇級小隊嗎？”
“還有那些坐鎮的破虛階、通天階的大佬執劍人......那不是你當初夢寐以求，不惜一切也要追求的‘強強聯合’嗎？”
“有他們在，應該能應付得了這種場面吧？”
夜風吹過，帶著遠方的硝煙氣息，也變得沉重起來。
這話精準地戳中了顧雪芙的痛處。
和甦白解除契約後，她的確接觸了許多頂尖的執劍人，甚至包括幾位通天境的大佬。
但要麼對方已有契約靈劍使不願輕易更換，要麼提出的條件極為苛刻，要麼就是短暫接觸後發現，這些人根本無法像甦白那樣精準地理解和引導她靈劍的力量。
SSS級靈劍威力絕倫，但也極難駕馭，不是境界高就能行的。
她還沒來得及找到真正合適的替代者，這場突如其來的、詭異的獸潮就爆發了。
“白哥，契約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總要慢慢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高山城這次遇到的獸潮非常棘手！”
“白哥哥，我知道，只有你，只有你最懂怎麼對付這些千奇百怪的異獸，也只有你最清楚，在戰場上，怎麼才能讓我的劍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那些人，他們空有境界，卻根本不懂配合，不懂戰術......”
甦白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透骨的涼意︰“是嗎？當初是誰覺得我的戰術束縛了你？”
“是誰覺得我的境界拖累了你？”
“又是誰覺得，換個更高境界的執劍人，你就能立刻劍指帝級？”
“現在，那些‘強強聯合’的‘王道’，怎麼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