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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正好,花開正荼。
且看那佳人度風穿花,笑語喧嘩,香風颯颯,媚孜孜映紅霞,顫巍巍插梨花。
可喜煞,巧筆難描畫。他,困倚在荼靡架。
雲鬟翠影掩輕紗,半蹙春山暈淺霞,蘭麝風回透玉紗。笑啐你個小冤家,一半兒藏羞一半兒雅。
真真是嬌嬌怯怯形形,鶯鶯燕燕生生。裊裊婷婷卿卿。灼灼瑩瑩,風風韻韻傾傾。
宵闈喧闐,迨天將曙。荼蘼盡落,飛紅成陣,方才罷休。
楊炯雖溫香軟玉在懷,心中卻似懸著一面戰鼓,行軍大事如影隨形,叫他難以安眠。
方才合眼不過兩個時辰,窗外老黃狗忽地發出幾聲低吠,他立時驚醒,但見窗紙微透青光,曉星猶在,正是破曉時分。
楊炯輕輕挪動身子,欲要起身,身旁的盧和鈴卻已睜開雙眸。
她本就未曾深睡,听得動靜,便即坐起,柔聲道︰“天色尚早,可是要走了?”
楊炯見她雲鬢微亂,星眼朦朧,心中滿是不舍,卻只得點頭道︰“軍情緊急,耽擱不得。”
盧和鈴聞言,絲毫不作小兒女扭捏之態,立刻披衣下床,取過一旁早已備好的甲冑。
那甲冑乃寒鐵精鋼打造,片片相扣,冷冽沉重。盧和鈴縴縴素手撫過冰涼的甲片,動作輕緩卻極為熟練地為楊炯穿戴起來。系絛環,勒絲絛,每一個細節都整理得一絲不苟。
月光殘燭映照下,盧和鈴神情專注,眉宇間雖有不舍,更多的卻是支持與堅定,真真是賢淑明理,堪稱閨閣典範。
楊炯凝望著盧和鈴,只見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淺影,鼻尖微翹,唇色淡櫻,雖無脂粉修飾,卻自有一股清麗絕俗之氣。
他心中暖流涌動,低聲道︰“在家安心等我回來。”
盧和鈴為他整理好最後一處束帶,抬眸望向楊炯,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笑意,輕聲道︰“路上小心,萬事……以自身安危為重。”
語聲雖輕,關切之情卻溢于言表。
楊炯心中激蕩,忍不住伸手攬住她縴細腰肢,低頭便是一個綿長而深情的吻。
盧和鈴初時微驚,隨即柔順回應,玉臂輕輕環住他的脖頸。良久,唇分,楊炯深深看她一眼,似要將這容顏刻入心底,這才毅然轉身,大步出屋。
盧和鈴送至門前,倚門而立,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融入朦朧晨曦之中。她強忍著追出去的沖動,雙手緊握置于胸前,指甲幾乎掐入掌心,面上卻依舊維持著鎮定大氣的神色。
直到那身影即將消失在巷口,盧和鈴終是忍不住向前追了兩步,踮起腳尖,極力張望。
晨風吹拂盧和鈴的裙擺與發絲,身影在空蕩的巷口顯得格外縴弱。她就那般站著,望著楊炯離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動彈,眸中水光瀲灩,卻是倔強地不曾落下。
楊炯心中雖是不忍,卻也不敢回頭,生怕一見她那不舍模樣,便硬不起心腸。
當即,楊炯快步而行,剛出巷口,未及整理心緒,便見前方兩騎快馬踏著晨露疾馳而來,馬上之人正是潘簡若與褚安民。
但見潘簡若一身火紅勁裝,外罩軟甲,青絲高束,眉宇間英氣逼人,宛如一朵盛放的嬌蘭,嬌艷而銳利。她策馬之勢迅疾,馬蹄踏碎青石板上凝結的露珠,濺起一大片細碎水光。
褚安民則是一身藏青官袍,雖年事已高,鬢發斑白,此刻卻也是面色凝重,催馬緊趕,寬大的袖袍被風鼓蕩,呼呼作響。
二人神色匆匆,顯然是有了極緊要的軍情。
到得近前,不待楊炯開口詢問,褚安民已搶先翻身下馬,腳步略顯踉蹌,花白的胡須因急促喘息而微微顫抖,他一把拉住楊炯手臂,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焦灼︰“師弟,不好了!出大事了!”
楊炯見他如此,心下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反手扶住師兄,沉聲道︰“師兄莫急,咱們邊走邊說!”
說罷,引著二人便向城外軍營方向行去。
褚安民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喘息,眉頭緊鎖如川字,壓低聲音道︰“剛接到雁門關方向探子密信,那三千在關外游弋的異族兵馬,一夜之間,消失了!”
“消失了?”楊炯腳步一頓,銳目如電,射向褚安民,“三千人馬,並非三五個斥候,說消失就消失?關內關外,難道都是瞎子不成?”
潘簡若此時也已下馬跟上,聲音清冷如冰泉擊石︰“問題就出在這里。雁門關如今仍在遼將阿里齊手中,自他們佔據此關後,便一直緊閉城門,嚴禁出入。
南來北往的商旅隊伍全被堵在關外,如今已聚集了上千人,且每日還在增加。那阿里齊于商貿之事一竅不通,關外又突然出現三千身份不明的軍隊,他更加不敢開關放行,生怕是敵軍詭計。”
“所以說,這三千人便是趁著夜色深沉,混雜在滯留的商旅隊伍之中,瞞天過海,悄然潛行了?”楊炯眉頭緊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刀的刀柄,語氣也不免急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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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簡若與褚安民對視一眼,皆是沉默。這無聲的回應,已然確認了楊炯的推測。
楊炯握緊刀柄,手背青筋暴起,沉聲道︰“我一直想不通,這三千人究竟是吃了何等熊心豹子膽,竟敢來撩我大華的虎須!他們是找死不成?”
潘簡若秀眉微蹙,冷靜分析道︰“我最擔心的是這三千人馬若是耶律南仙麾下就糟了。耶律南仙向來狡詐如狐,若是行那聲東擊西之計,假意交付雁門關,實則將我軍主力誘至關下,再行合圍……恐怕便有囚龍之危。”
楊炯听了,心中卻是另一番思量。他與耶律南仙數度交鋒,亦曾聯手對敵,深知此女雖機變百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卻有一樁好處,那便是言出必踐,自有其驕傲。
耶律南仙既親口許下《龍首和約》,當不至于行此等背信棄義、且破綻頗多之計。
然而,此念多半源于過往接觸產生的信任,于軍中統帥而言,僅憑個人情感判斷敵情,實乃大忌。
楊炯沉吟片刻,自言自語地剖析起來︰“雁門關地勢之險,天下皆知。它雄踞雁門山中,兩側懸崖峭壁如刀削斧劈,中間通道狹窄,是名副其實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彼時雁門關失守,南仙若真有南下之心,當時便可揮師直入,順著忻定盆地,不需一日便可兵臨太原城下。她既未如此行事,如今和約已定,又何苦多此一舉,行此畫蛇添足之策?”
楊炯眉頭越皺越緊,繼續推論︰“如此看來,嫌疑便落在意圖破壞和約的蕭奕身上,或是那些在金國爭斗中失敗,流竄至此,妄圖在我大華境內劫掠以求生機的金人殘部了。”
“你便如此信得過那耶律南仙?”潘簡若語氣中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酸意,美眸凝視著楊炯,滿是警告。
楊炯無奈苦笑,正色道︰“我信她為人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依軍事常理推斷,她無需行此拙計。”
見二人仍有疑色,楊炯便詳細解釋道︰“我大華與遼國對峙多年,東北方向雖無天然屏障,然歷經多年經營,早已構築起一套卓有成效的‘人造天險’。
太原、中山、河間三府,互為犄角,皆有重兵布防。
華北平原,霸州以東乃連綿沼澤,保定以西遍布塘埭澱),騎兵根本無法通行,自易州至鎮定府一線,更是寨堡相連,烽燧相望,經營得鐵桶一般。遼軍若想從此路南下,非十萬以上精銳,耗費巨大代價,絕難突破。”
“故而,若耶律南仙真欲興兵,最佳路徑仍是走雁門關。她既然沒有如此做,我便大致可斷定,此股敵軍絕非她所派遣。
那麼,這三千人唯一可能的目標……”
楊炯目光銳利,望向西方層巒疊嶂之處,“便是繞過雁門天險,穿越廣袤的大同盆地,直撲寧武關!若能突破寧武,便可順汾水河谷長驅直下,直搗我大華腹地,方能起到奇兵突襲之效!”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擊掌之聲自身後響起。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晨光熹微中,一行人馬不知何時已悄然近前。為首一人,騎在一匹神駿非凡的雪白寶馬之上,笑靨如花,不是耶律南仙又是誰?
但見她今日身著寶藍色契丹貴族騎射服,袖口與衣襟以金線繡著繁復的雄鷹圖騰,長發並未如中原女子般綰髻,而是編成數條細辮,以綠松石、蜜蠟等物點綴,額前戴著一抹貂皮額飾,中間嵌著一顆殷紅如血的寶石。
她面容明媚張揚,眉眼間帶著草原兒女特有的灑脫與豪氣,顧盼之際,神采飛揚,貴氣逼人,雖值初夏,衣衫倒也輕薄利落,更顯其身姿挺拔,英氣中不失嫵媚。
耶律南仙驅馬來到楊炯身前,勒住韁繩,白馬昂首嘶鳴一聲。她唇角微勾,帶著幾分戲謔,朗聲道︰“不愧是威震天下的同安郡王,這軍事上的見解,倒也條理分明,頗有些門道。”
她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意,“只是在本宮看來,這番分析,還不如不說!”
潘簡若見耶律南仙言語帶刺,神態倨傲,心下不悅,黛眉微蹙,冷聲質問︰“此事當真與你無關?”
耶律南仙聞言,輕哼一聲,揚起下巴,傲然道︰“若真是本宮的手段,此刻太原府與寧武關恐怕早已易主!你們幾人,焉能在此安穩商議?怕是早已退守潼關,徒呼奈何了!”
“你……狂妄!”潘簡若自幼習武,性子亦是剛烈,听得耶律南仙如此囂張言語,柳眉倒豎,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握緊,便要上前理論。
楊炯見狀,趕忙橫身攔在二女之間,對耶律南仙苦笑道︰“南仙,此刻非是斗氣之時。依你之見,此事是否為蕭奕所為?”
耶律南仙神色一正,斷然搖頭︰“不可能!蕭奕如今人在析津府,被我的人看得死死的,調動如此兵力,絕無可能瞞過我的耳目。他麾下兵馬幾何,我心知肚明,除非他昏了頭,否則斷不會行此授人以柄之事!”
耶律南仙言語間充滿自信,顯然對掌控遼國國內局勢極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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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听她言之鑿鑿,心中疑慮頓消大半。耶律南仙的手段與遼國安撫司的能力,楊炯再清楚不過,她既說不是,那十有八九便與遼國無關。
“如此說來,果真是在金國內斗中失勢,流竄至此的女真部落,欲鋌而走險,入我大華劫掠?”楊炯面色愈發凝重。
耶律南仙沉默片刻,方緩緩道︰“金人犯我大遼或南下侵擾你大華,向來多走遼西走廊。那里地勢開闊,一馬平川,若其小股部隊向西遁入群山,確也難以防備周全。”
楊炯一听此言,心頭火起,忍不住斥道︰“你這些時日都在忙些什麼?右北平與營州乃扼守遼西走廊之咽喉鎖鑰,為何不築堅城,派駐重兵?
若能控制此二地,再與薊州兵馬互為呼應,便可如鐵鎖橫江,牢牢鎖死遼西走廊!如今竟連一群喪家之犬都看管不住,真有你的!”
耶律南仙被他一番搶白,氣得俏臉緋紅,怒道︰“你!你當我契丹勇士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成?我大遼疆域萬里,漠北諸部需震懾,東部邊陲需守御,五京重地需布防,經過前番大戰,我國內能戰之兵總計已不足十萬,我能直接調遣的不過六七萬之數,已是捉襟見肘!你還要我分兵去守那遼西走廊?”
她越說越氣,想起前事,更是憤懣,竟猛地抬起穿著鹿皮小靴的腳,狠狠踢在楊炯小腿上,罵道︰“你還敢吼我!若非你當初在漠北設計于我,我又何至于將兵力調往他處,以至于對遼西掌控不力?這禍根,還有你一份!”
說罷,耶律南仙狠狠瞪了楊炯一眼,不再多言,猛地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嬌叱一聲︰“我們走!”
話音未落,竟是不再理會楊炯等人,率領麾下八千精銳皮室軍,蹄聲如雷,徑直朝著寧武關方向疾馳而去,揚起一路煙塵。
“南仙!你去哪里?”楊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怔,隨即翻身上馬,在身後高聲呼喊。
耶律南仙頭也不回,清亮而帶著怒意的聲音隨風傳來︰“去宰了那群不知死活的女真畜生!省得某些自以為是的家伙,總以為本宮故意縱容他們,來禍害你們大華江山!”
楊炯望著那絕塵而去的紅色身影,哭笑不得。這耶律南仙的脾氣,當真如草原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一點就炸。
然而,耶律南仙此舉雖顯沖動,卻也表明了心跡,更印證了楊炯的猜測。
當即,楊炯收斂心神,面色一肅,回首對潘簡若與褚安民沉聲道︰“傳我將令!全軍即刻開拔,目標寧武關,全速前進!”
號角嗚咽,戰旗獵獵。
楊炯麾下萬余精銳早已列陣完畢,聞令而動。但見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將士們雖面帶連日奔波的疲憊,眼神卻依舊堅定銳利,甲冑在初升的朝陽下反射出片片寒光,宛如一片移動的鋼鐵森林。
馬蹄踏地,聲如奔雷,踏起漫天黃塵,軍威之盛,氣沖霄漢。
楊炯一馬當先,目光堅毅,引領著這支雄壯之師,緊隨著耶律南仙的方向,朝著那即將迎來血戰的寧武關,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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