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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𩖸見二人神情有異,便輕笑道︰“長安第一海棠園果然名不虛傳,城北瀾湖的海棠倒顯得單薄了些。”
楊炯緩緩轉身,目光沉沉落在她面上,淡聲道︰“你幼時沒來過,豈會少見這般景致?難不成有人攔著您賞花?”
李𩖸聞言指尖微頓,眉峰輕蹙,款步近前,鳳眸微轉間低聲道︰“你成心叫我在妹妹面前落顏面?”
“顏面是自己掙的!” 楊炯掃過她身上紅裙,冷笑更甚,“今日這紅衣倒襯得你明艷非常,只繞身金鳳繡得忒小氣,如何配得上您‘氣吞山河’的氣魄?”
李𩖸銀牙暗咬,直直盯著他眼底鋒芒,字斟句酌道︰“我倒不知自己竟有這般氣魄!且請教你,何謂‘氣吞山河’?”
楊炯不欲多言,冷眸轉向李清,淡聲道︰“我原邀你與岳展同來,他為何未至?”
“駙馬正收拾行囊準備去登州,不忍他分神,便請長姐相伴。” 李清撫著小腹,姿態溫婉。
楊炯心底冷哼,暗忖這李清行事狠辣全無底線︰先與李𩖸合謀將岳展拖入漩渦,借江南虎賁衛事施壓定國公;又暗泄崔穆清行蹤,以人命為棋博取籌碼。這般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派,當真是令人齒冷。
李清口口聲聲說著不願拖累旁人,卻偏攜了李𩖸同來,分明是擔心楊炯下狠手,留個岳展做個護命符罷了。
楊炯何等精明人物,略一思忖便知,定是李清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將那岳展哄得五迷三道,若自己稍有動作,那愣頭青指不定鬧出什麼貽笑大方的事兒來。
想到此處,楊炯心內寒意頓生,也懶怠再虛與委蛇,冷聲道︰“寶寶!去給六公主瞧瞧身子!”
尤寶寶斜睨了楊炯一眼,面上雖未露分毫,心底卻早有不滿,只斂了神色,道︰“是!侯爺!”
言畢,蓮步輕移,款步至李清跟前。
她先抬眸細細打量其面容,但見李清眉間隱現一抹紅暈,尤寶寶心下疑惑,遂伸手輕輕扣住她腕間,才一觸及脈象,便覺大事不妙。
尤寶寶忙換了另一只手,微蹙蛾眉,輕闔星眸,三根玉指若春燕啄泥般,有節律地輕點脈門。
良久,她才緩緩松開手,神色凝重道︰“公主身子康健,腹中胎兒亦安。只是肝氣郁結,氣濁下行,致腎氣不固,故而夜間輾轉難寐,白日里又昏昏欲睡。公主須放寬心,飲食宜清淡些,我且開個方子調理調理。”
李清聞听,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忙追問道︰“神醫可否瞧出是男是女?”
尤寶寶輕輕搖頭,嘆道︰“月數尚淺,胎氣混雜,恕我才疏學淺,實難分辨。”
李清聞言,眸光流轉,右手無意識地絞著紫裙衣角,不經意間瞥向李𩖸,唇齒微動,似有千言萬語,終是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默默頷首示意知曉。
尤寶寶說罷,早從袖中取出一方素箋,鋪于案上,提筆疾書,須臾間便將藥方寫就。
她將藥方輕輕折好,遞與李清,柔聲道︰“身子是自己的,按時服藥才是正理。”
李清接過藥方,尚未及言,卻听李𩖸已緩聲開口︰“六妹且先回吧,岳展還在家中等候。”
李清聞言,素手輕撫隆起的小腹,微微頷首,蓮步輕移,獨自款步走下樓去。
這邊楊炯見尤寶寶眉峰微蹙,眸光流轉間似有萬千言語,便知她有話相商,忙溫言勸道︰“寶寶且先去一樓稍候,待我同公主說完話,再來尋你問診。”
尤寶寶深深望他一眼,斂了裙裾,盈盈下樓而去。
李𩖸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立在樓畔,神色淡淡,忽轉身執住雕花欄桿,望著樓下奼紫嫣紅的花海,眸中似有萬千思緒流轉,怔怔出了神。
楊炯見她這般模樣,冷聲道︰“若有話便直說,莫要耽擱了我瞧病的時辰。”
李𩖸聞言,猛地回首,鳳目含霜︰“你這般生龍活虎的,哪里就需瞧病了?”
楊炯見她如此,索性將心一橫,梗著脖頸道︰“我陽事不舉!不行嗎?”
李𩖸聞听此言,先是一怔,待瞧得楊炯面上的古怪神色,心中無名火起。
剎那間鳳目圓睜,素手如電,一把扯住楊炯腰間絛帶,另一只手便要探向隱秘處。
楊炯大驚失色,慌忙推拒,厲聲喝道︰“你……你這是作甚!”
“自然是查驗真假!” 李𩖸鳳眸圓瞪,咬著銀牙怒斥。
楊炯又急又惱,大聲喊道︰“這是我自家事,與你何干!”
李𩖸哪里肯听,幾步搶上前去,縴手揪住他衣領,朱唇猛地印上他唇瓣,另一只手更是大膽,用力扯著他腰間絛帶,似要將那隱秘之事一探究竟。
楊炯見李𩖸行事總帶著幾分算計,心中早生厭煩,當下用力一推,冷著臉啐道︰“李素心,休要再來招惹我!”
李𩖸鳳目含威,見楊炯這般急于躲避,反倒激起她骨子里的執拗性子。她生得姿容俏麗,偏又帶著十分英氣,眼角那顆淚痣在燭火映照下,更添幾分嫵媚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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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縴足輕抬,繡鞋尖兒巧巧勾住楊炯腳踝,借著巧勁欺身上前。
楊炯冷不防被她這一勾,腳步踉蹌,後腰重重撞在雕花欄桿上,只覺一陣生疼。
再定楮看時,李𩖸已跨坐在他腿上,那紅色裙裾如流霞翻涌,將兩人緊緊裹在一處,倒似一幅旖旎的畫卷。
“陽事不舉?” 李𩖸朱唇輕啟,呵出的氣息帶著幾分溫熱,指尖在楊炯臉頰上輕輕打轉,另一只手卻探入他衣襟,尖尖的指甲劃過胸膛,故意使了幾分狠勁,“今日我定要瞧個明白!”
楊炯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奮力掙扎起來,無奈那繡鞋如靈蛇般纏住他小腿,繡鞋上的綢緞貼著肌膚來回摩挲,直教他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酥麻。
恍惚間,楊炯憶起往昔在白虎觀的那個夜晚,李𩖸總愛將繡鞋悄悄伸到他腳邊,拿鞋尖輕戳他腳心。彼時只道是無心之舉,如今細細想來,原來她早看透了自己心底的隱秘,這般撩撥,分明是有意為之,當真是要了他的命。
李𩖸見他閃躲,忽地後仰身子,將一雙繡鞋踩上欄桿。赤色裙擺滑落,露出月白中衣包裹的小腿,線條緊實,如霜似雪。
她勾著腳尖將繡鞋輕輕一甩,繡鞋落地,叮咚作響。
“瞧你這慫樣,怎麼?你不是偏愛招惹女子嗎?你躲什麼?我不是公主?還是說我不好看?”李𩖸嗤笑一聲,赤足踩著欄桿緩緩起身,身姿如楊柳扶風,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這些年我請你喝的酒,都壯不得你的膽?”
楊炯喉結滾動,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瑩白吸引。李𩖸的足踝縴細,腳趾圓潤如玉,偏偏踩在他肩頭時用了巧勁,既不疼也不輕,癢意順著血脈直沖天靈蓋。
“松開!”楊炯別過臉去,雙手卻被李𩖸死死壓在欄桿上,動彈不得。
李𩖸赤足沿著他胸膛滑下,足尖在他腹間打了個旋兒,又突然向下探去。
這一下如驚雷炸響,楊炯渾身緊繃,偏生那處仍是一片死寂。
李𩖸指尖僵在半空,鳳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又強撐著笑意︰“喲,真成了廢人?”
她俯身時青絲垂落,掃過楊炯臉頰,氣息拂過耳畔︰“你那晚總盯著我繡鞋瞧,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厲害多了!”
說著,用腳趾勾起他下頜,鳳眸一凝,輕佻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摘茴香嗎?有本事就來!”
楊炯被她羞辱得眼眶發紅,偏生越是掙扎,李𩖸的攻勢越猛。
她將繡鞋重新套上,卻故意不系系帶,踩著他腳背輕輕碾動,綢緞與肌膚相貼的觸感讓人心癢難耐。
“怎麼不躲了?”李𩖸的聲音帶著蠱惑,繡鞋突然滑落,足心貼著他大腿內側緩緩上移,眸子中盛滿春水。
話未說完,楊炯突然發力,掙脫了半松的腰帶,一把將李𩖸推開。他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滿是冷意︰“夠了!”
李𩖸跌坐在地上,發絲凌亂,繡鞋不知甩到何處,露出一雙沾了海棠花瓣的赤足。
她望著楊炯那處,喉頭發緊,明明往日打鬧時,他被自己踫一下就會耳尖發紅,如今卻這般死寂。
“原來你真的……”李𩖸聲音發顫,伸手想再去觸踫,卻被楊炯揮開。
她突然想起那晚兩人抱在一處,楊炯那傾慕又壓抑的眼眸,想起兩人看日出時的心意相通,想起那日冰雪城他給自己調的‘桑榆晚’,往事如走馬燈般在她眼前閃過,直叫她悲淒。
可如今,楊炯眼中只有厭惡與疏離。
李𩖸的眼淚突然決堤,她跪坐在滿地海棠中,抓起花瓣狠狠砸向楊炯︰“我還沒有……嗚嗚嗚!”
楊炯看著她哭花的臉,心尖一顫,卻又想起那些被她算計的日子,那些信任崩塌的瞬間,硬生生別過臉去。
李𩖸突然撲上來,死死抱住他的腰,赤足纏住他小腿,聲音哽咽︰“我不信,你再試試,就試一次……”
楊炯渾身僵硬,任她在懷中掙扎。那處依舊毫無反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李𩖸的哭聲漸漸變了調,從憤怒轉為絕望,指甲深深掐進他後背︰“是我錯了,我不該算計你,不該……”
她的話語被嗚咽打斷,赤足無力地垂下,沾著海棠的腳趾蜷縮著,再不復方才的勾人模樣,更無往日的盛氣凌人。
楊炯望著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喉間似哽著枚青杏,酸澀難咽。他心中清楚,自己並非真的成了懦夫,只是那日被上清真人下了鎖陽陣,言說須得七日方能化解;偏生又遭尤寶寶那促狹鬼下了阻陽散,硬生生延至三月之久。
方才那句氣話,不過是一時負氣,如今倒叫他慌了神,不知該如何與眼前人相處。
遙想當初在冰雪城初見,李𩖸一襲紅妝、灑脫不羈的模樣,叫他一見傾心。那時只道她性情爽利,與她言談間,總縈繞著說不出的旖旎情絲。
可隨著相知日深,方知往日所見不過冰山一角。李𩖸對家族的拳拳之心,重逾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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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若將梁王府與兒女私情擺在自己面前,怕也是這般左右為難。感性上雖念著情字,理性卻似鐵秤砣般,叫人不得不選那沉甸甸的責任。
說到底,李𩖸、耶律南仙與楊炯,原是一類人。皆是將責任扛在肩頭,便如石磨碾糧,再難卸下的性子。
可楊炯偏生不願學那等算計勾當,更恥于拿情分要挾于人。當年被李瀠磋磨得死去活來,不正是為此?如今見李𩖸行事,怎不叫他又惱又恨?
李𩖸哭得肝腸寸斷,氣力耗盡,終是癱坐在地,望著那漆黑夜空,眼神空茫,恍若失了魂兒。她機械地拾起繡鞋往腳上套,素手卻抖得不成樣子,連鞋帶都系不牢。
楊炯見她這般模樣,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伸手握住她冰涼的腳腕。李𩖸渾身一顫,本能地要抽回,卻被他攥得更緊。
“別動。” 楊炯嗓音沙啞如破鑼,俯身低頭,細細為她系上鞋帶,那動作輕柔得,倒像是在捧一汪易碎的月光。
李𩖸盯著他頭頂,突然又笑出聲來,笑聲帶著幾分癲狂︰“楊炯,我還沒嘗過做女人的滋味!”
“少跟我發瘋!我是中毒了!解了就好!”楊炯生怕李𩖸做出什麼瘋狂舉動,趕忙解釋。
李𩖸面色依舊難看,輕嘆道︰“你別有負擔,你還年輕,我也……”
“給老子閉嘴!你要真關心我,就應該知道我在乎什麼!如今來跟我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楊炯怒聲將她的腳踝扔下,憤而起身,“白虎觀你故意試探我忠心,曲江池你更是將我都算計在內,你清楚我知你中毒後會遷怒于李淑,你知道你可以趁亂除掉張月娘,你甚至可以裝作毒發來拖住我,不讓我動作。你可真是聰明呀!
可你當我是傻子嗎?後宮宮女大多是皇後遺留下來的勢力,曲江池的香爐全都換成龍涎香你會不知道?往常曲江宴會都是燃‘安民’混香,你敢說你不知道?
還有!你手下有不少李瀠給你留下的內衛,蘭十和竹十,一個醫道高手,一個用毒行家,王隱診出你懷孕你會不找她倆自查?你會放王隱走?你是不是覺得你我青梅竹馬,就可以一次次蒙騙我?”
李𩖸愣愣看著氣得發抖的楊炯,以她的七竅玲瓏心,自然能看出楊炯沒在說謊。
當即又驚又喜,听他罵自己,坐在地上淚眼朦朧︰“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去給李淑擋刀?為什麼!就允許她德壽宮算計我,就不允許我反擊?
你以為她是什麼小白花嗎?是她給我下的千機毒,我憑什麼不能將計就計,憑什麼!她為什去找你,還不是為了將我毒死後拖住你給她善後。說到底,她跟我是一樣的心思,你憑什麼就罵我?”
“我為什麼罵你?你還好意思問我?我回京時兩眼一抹黑,是李淑告訴我京城的情況!德壽宮那一晚,她知道讓人提前去攔我!狀元台那一晚,她還在想方設法讓我不要摻合進來!你以為我幫她擋這一刀是救她嗎?我是在救你!
李淑現在已經沒有顧忌,她可以說服天波府跟你火並,你跟她拼得起嗎?她不需要考慮宗室,不需要考慮生死,她甚至都可以放棄第三代,你做得到嗎?”楊炯氣得雙目通紅,怒吼不止。
李𩖸一愣,銀牙緊咬,低聲道︰“她除了張月娘還有個劉氏!我能殺了陳氏就能找到劉氏!她以為就她有後路?她能給天波府什麼?我不能給?我有宗室貴世家支持!她有嗎?”
“哈哈哈!”楊炯大笑,轉頭看向李𩖸,一字一頓,“你說得太對了!你有宗室,她沒有!正因為如此,他能想著我,你卻不能!”
“楊炯!你跟我比良心是嗎?那我問你,我跟王府擺在一起!你會選我嗎?你不會!”李𩖸站起身,針鋒相對。
楊炯一愣,看著眼前無比陌生的李𩖸,落寞道︰“但我至少不會算計你,更不會用感情脅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言罷,楊炯長嘆一聲,不去看呆愣原地的李𩖸,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下樓梯。
尤寶寶裝作在門前賞花,見楊炯出門,故作驚訝道︰“談好了?”
楊炯點頭,漠然走入海棠花海。
尤寶寶蓮步輕移緊追而上,回首望了望三樓,壓低嗓音道︰“那李清來前怕是飲了出龍湯,此乃全真龍門派不傳之秘,專能攪亂胎氣脈象,叫人難辨虛實。只可惜她們小覷了我,雖說難以盡察胎兒安恙,卻也能斷個八九不離十。那腹中胎兒,十有八九是個男嬰。”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花紋,娓娓道來︰“先前我曾為李清診脈,那時便覺胎氣之中隱有陽氣萌動,卻因夾雜晦氣,故而不敢斷言。此番再診,雖有肝氣腎氣相擾,可那陽氣卻比先前強盛許多。再結合她懷胎月數推算,竟是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楊炯暗道尤寶寶醫術如此精湛,還常在藏書樓里翻閱醫典,這般勤學苦練,再加上天賦異稟,當真堪稱醫道奇才。
當下斂了心神,沉聲道︰“依我看,此事多半是龐審元從中作梗。那全真龍門派就愛以醫術為籌碼,四處押注。你說,他可有本事診出胎兒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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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寶寶輕輕搖頭,眉間凝著幾分鄭重︰“雖說我對自家醫術尚有幾分自信,卻也不敢輕視天下能人。我這脈學師承江陵馮氏,恩師家中無男丁,這一脈到我便是單傳。
據恩師所言,天下能在三月之期辨出胎兒性別的醫者,不過寥寥五人,龍門派恰在其中。只是江湖之大,佛門秘術、道門命理神鬼莫測,咱們還是按他們已然知曉來謀劃為好。”
見楊炯面色沉沉,似有萬千心事,尤寶寶咬了咬唇,終是忍不住開了口︰“你也莫要憂心忡忡,那鎖陽陣乃是聚陽固氣的正派功法,封七穴、開七穴,激發體內陽氣,于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于那阻陽散!原是哄你的話,不過是些清心粉罷了,專為克制欲念,哪會真叫你……”
她忽而住了口,臉頰微微泛紅,嗔道︰“瞧你這副苦瓜臉,難看得緊!”
楊炯先是一怔,待回過神來才知是她誤會了自己的心思。這段時日相處下來,他深知這尤寶寶看著行事潑辣,實則心地純善,雖嘴上不饒人,卻從無害人之心,倒也叫人頗為安心。
想到此,楊炯也不忍心逗她,擺手笑道︰“我倒是不擔心這個,我是在想其他事。”
尤寶寶見楊炯不似做偽,一把抓住他胳膊,瞪眼道︰“那你還我!”
“還什麼?”
“你少裝傻!”尤寶寶氣得直跺腳。
楊炯嗤笑,挑眉道︰“我可不能還,我又打不過你!你發起瘋來就扎我,我沒點把柄在手,沒安全感!”
“你一個大男人要什麼安全感?你征戰四國的時候怎麼不說什麼安全感?”尤寶寶見他耍無賴,粉拳用力朝他身上招呼。
楊炯一把抓住尤寶寶的手腕,面色極為認真的哄騙︰“我問你,咱們倆誰武功厲害?”
“我!”
“誰用毒厲害?”
“我!”
“那你發瘋生氣的時候,你能保證不扎我嗎?”楊炯目光灼灼。
“我……”尤寶寶一時語塞。
楊炯見她被自己繞進去了,當即語氣軟了幾分︰“那這樣,你我各退一步!我保證不告訴陸萱,你保證不扎我!如何?”
尤寶寶腦筋急轉,心下萬分糾結,總覺得這不對,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對,但是她確實只在乎陸萱的想法,只要楊炯不說,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你說話算數!誰反悔誰小狗!”尤寶寶鄭重的伸出小拇指。
楊炯好笑的跟她拉勾,糾正道︰“誰說謊是小豬才對!你屬狗的!當我不記得?”
“哎呀!你個大男人怎麼如此婆媽! 小豬就小豬!” 尤寶寶不耐煩地用力跟楊炯拉了幾下手。
楊炯見她這模樣,突然好奇道︰“我發現你好像很在意陸萱對你的看法。”
“啊?有嗎?”尤寶寶神色略顯慌張。
楊炯聳聳肩,如實道︰“有,非常有!”
尤寶寶眼眸急轉,平淡道︰“我跟陸萱從小就認識,我娘親去世得早,是她帶著我一起玩,幫我出氣,給我撐腰!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楊炯頷首,心底暗忖尤寶寶雖與陸萱年歲相仿,卻因著性子跳脫,倒顯得稚嫩許多。
反觀陸萱,行事穩重妥帖,舉手投足俱是當家主母的風範,莫說府中上下人等皆對她心服口服,便是他見了,也不由得要多敬三分。這份超越年齡的成熟氣度,偏生叫人又心疼又喜愛。
這般想著,楊炯忽而出聲道︰“待我與陸萱大婚時,你便作大喜娘如何?定給你備下厚禮相謝。”
尤寶寶聞言一怔,抬眼望他時,眸中已凝了霜色︰“我沒空。”
“怎的連朋友大婚都不肯賞光?” 楊炯挑眉,“若叫陸萱知道你這般推脫,豈不寒心?”
“你是不是有病!” 尤寶寶瞪眼罵道,指尖已摸向袖中銀針。
楊炯只當她是小性兒發作,揶揄道︰“莫不是月信來了?怎的脾氣這般大?”
這話直如火星子落進炮仗堆。
尤寶寶指尖一動,三枚銀針已扎在他臀上,怒道︰“再胡言亂語,真教你嘗嘗阻陽散的滋味!”
楊炯捂著屁股跳腳驚呼︰“你!你是豬!”
“豬你個頭!” 尤寶寶從樹上扯下一把海棠花,劈頭蓋臉砸過去,“陸萱若嫁你這登徒子,才真是瞎了眼!”
說罷甩袖轉身,裙角掃落滿地花瓣,帶起一陣香風。
楊炯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只覺莫名其妙。拔下臀上銀針時,忽而想起她方才眼底閃過的水光,難不成……是自己說錯了什麼?
夜風卷著花香襲來,楊炯揉著發疼的屁股,望著手中殘花苦笑搖頭,緩步朝燈火輝煌的內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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