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師傅，您知道今天外頭排多少人嗎？\"他指指窗外，\"三百七十二個工人，每人限購兩個，可您這兒……\"目光掃過案台上東倒西歪的粽子，\"夠發嗎？\"
\"爹說買不到粽子，就拿這個頂……\"
\"真空包裝機。\"何雨琮拍拍機器，\"每分鐘能封裝二十個粽子，配合速凍庫……\"
\"我反對！\"南易猛地站起來，凳子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聲響，\"粽子是節令食品，講究的就是個新鮮熱乎！\"
滿屋子目光\"刷\"地聚焦過來。何雨琮卻像沒听見，自顧自打開個鋁箔袋，掏出顆晶瑩剔透的粽子。南易的瞳孔瞬間放大——那粽子竟能透過包裝看見米粒！
\"透明包裝。\"何雨琮撕開袋子，粽子在熱水里滾了三圈就散開，\"微波加熱三十秒，口感和現煮的差多少？\"他轉向供銷社主任，\"王主任，您嘗嘗？\"
主任咬下粽子的瞬間，南易看見他眼楮亮了。何雨琮趁熱打鐵︰\"如果咱們能批量生產，不止端午，中秋、春節都能推節令食品。國營飯店可以轉型……\"
\"南師傅！\"何雨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供銷社的訂單又加了五千個，得再開條生產線。\"
南易沒回頭，悶聲問︰\"你真是穿越來的？\"
\"夠了！\"南易突然站起來，煙袋鍋子在牆上磕出火星，\"你早就知道我會答應？\"
何雨琮搖頭︰\"知道你會為那個小女孩心軟。\"他掏出張照片，上面是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她叫小蓮，現在在我辦的福利廠當技術員。\"
南易的瞳孔猛地收縮。照片里的姑娘，分明是三天前那個抱著發霉綠豆糕的孩子。
\"你……\"他喉嚨發緊，\"你早算計好了？\"
\"不算計。\"何雨琮把照片塞給他，\"只是知道，這個時代有太多被困在舊規矩里的人。\"他指指速凍庫，\"就像這些粽子，不打破殼，怎麼讓香味飄出去？\"
\"你小子……\"他捶了何雨琮一拳，\"下不為例。\"
何雨琮揉著肩膀笑︰\"那南師傅，咱們這朋友……\"
\"朋友？\"南易突然板起臉，\"先說好，以後包粽子我得坐頭把交椅！\"他搶過何雨琮的公文包，\"走，去車間看看那台什麼機……\"
\"真空包裝機。\"
\"管它什麼機，能包出好粽子就是好機！\"
\"小何啊，你這糯米泡得時間不對。\"南易突然伸手戳了戳木盆里的糯米，指尖在溫水中劃出漣漪，\"得用井水浸足十二時辰，再用布包著吊在房梁下瀝干，你這樣……\"
\"師傅您看這個。\"何雨琮變戲法似的從竹籃里摸出個玻璃罐，琥珀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蜜光，\"這是我用蜂蜜、麥芽糖和桂花熬的糖漿，泡米時加兩勺，粽香能提三成。\"
南易的眉毛跳了跳，煙袋鍋在鞋底磕得當當響︰\"胡鬧！老祖宗傳下來的方子……\"話音未落，後窗突然探進個扎著羊角辮的腦袋。
\"爸！我要拜師！\"小滿踮著腳扒住窗台，校服領口的紅領巾歪在一邊，\"何師傅收我做徒弟，我要當大師姐！\"
\"胡說什麼！\"南易吹胡子瞪眼，\"你媽讓你放學就回家做作業……\"
\"現在不興包辦婚姻那一套了！\"小滿梗著脖子，從書包里掏出本皺巴巴的《烹飪入門》，\"何師傅，您教我做翡翠蝦餃好不好？我觀察您三天了，您調餡的時候……\"
何雨琮蹲下身與女孩平視，發現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溫度計︰\"小滿同學，你今天是不是該上數學補習班？\"
南易突然抓過溫度計對著陽光細看，煙袋鍋在女兒頭上虛晃兩下︰\"等會再收拾你！小何，你接著說那個糖漿……\"
\"師傅，您看這樣行嗎？\"何雨琮舉起自己改良的四角粽，線繩在頂部扎成漂亮的蝴蝶結。南易湊近聞了聞，突然轉身從櫥櫃里摸出個舊鐵盒，里面躺著把雕工精美的木尺。
\"當年我師父傳給我的。\"他摩挲著尺身上的暗紋，\"說這把尺能量出人心。\"何雨琮接過時，發現尺子背面刻著行小字︰味至真時方為道。
\"小何師傅，這藥湯子真能治我老婆子的風濕？\"三大爺拄著藤條拐杖湊過來，鼻尖上還沾著剛吃的芝麻醬燒餅碎屑。
何雨琮掀開藥鍋蓋，蒸汽模糊了金絲眼鏡︰\"您瞧這藥引子，是去年深秋我親自去房山采的野菊花，配著東來順老師傅給的秘方。不過光吃藥不夠……\"他忽然壓低聲音，\"得配合我獨創的"五禽戲藥浴"。\"
正說著，穿的確良襯衫的閻解成抱著個鋁飯盒沖進來︰\"何叔！我按您教的把艾草揉進面里，蒸出來的饅頭真帶著股清香味！\"他飯盒蓋一掀，熱氣裹著麥香撲到三大爺臉上，老人家的假牙都差點掉下來。
何雨琮笑著用火鉗撥弄煤球︰\"這算什麼？等開春我教你們做槐花餡餃子，再用桑葉汁和面，包出來的餃子翠綠翠綠……\"
\"雨琮！\"後院突然傳來秦淮茹的喊聲，這位寡婦穿著褪色的格子襖，懷里還揣著個鐵皮暖水壺，\"棒梗在學校暈倒了，老師說可能是營養不良……\"
許大茂把搪瓷缸子往案板上一墩︰\"指教不敢當。只是好奇，你一個廚子怎麼突然會看病了？該不會是從哪個棺材鋪偷來的歪門邪道吧？\"
閻解成猛地站起來︰\"許叔，您不能這麼說話！何叔治好了我爹的胃病……\"
\"解成！\"何雨琮喝住徒弟，轉身時圍裙帶子在腰間勒出利落的弧線，\"許師傅要是眼紅，明天開始我教您扎針灸？不過先說好，扎錯穴位可能會嘴歪眼斜。\"
許大茂漲紅了臉︰\"誰眼紅你了！我是怕你禍害街坊……\"
\"夠了！\"聾老太太拄著龍頭拐杖顫巍巍走來，\"大茂啊，當年你下放農村得瘧疾，是誰連夜冒雨給你送奎寧的？\"
\"雨琮！\"許大茂踉蹌著沖進來，棉鞋上還沾著供銷社的糖霜，\"我……我剛才看見你給街道辦主任送禮了！\"
何雨琮正在捏孫悟空的金箍棒，聞言手一抖，面人腦袋掉進糖罐里︰\"許師傅這話從何說起？\"
\"裝什麼裝！\"許大茂眼楮通紅，\"你給棒梗治病的藥方，給聾老太太的膏藥，還有教解成他們做藥膳……不就是想當四合院的大善人，好讓街道辦給你評先進嗎？\"
閻解成忍不住了︰\"許叔，您怎麼這樣？何叔連夜給棒梗輸葡萄糖的時候，您在……\"
\"解成！\"何雨琮突然厲聲打斷，從暖壺里倒出杯紅糖水，\"許師傅喝口熱乎的，咱們好好嘮嘮。\"
許大茂端著搪瓷杯的手直抖︰\"你……你不生氣？\"
何雨琮笑著往銅爐里添了塊炭︰\"當年我在紅星飯店當學徒，有位老師傅跟我說過，這世上最經不起推敲的就是嫉妒心。許師傅，您知道我為什麼總穿長袖嗎？\"
他突然掀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猙獰的燙傷疤痕︰\"這是七六年救火時留下的。那時候要是計較誰搶了風頭，整個四合院早燒成灰了。\"
許大茂手里的杯子\"當啷\"落地，滾燙的糖水潑在棉褲上。何雨琮卻像沒看見似的，從藥箱里取出個青花瓷瓶︰\"這是我家傳的燙傷膏，您抹上……\"
\"誰要你的破藥膏！\"許大茂突然嚎啕大哭，四十多歲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我媳婦跟人跑了……我放映員的工作要保不住了……\"
何雨琮輕輕拍他後背，手法像在揉面團︰\"所以您把氣撒在我身上？許師傅，您知道我為什麼教大家醫術嗎？\"
他指著窗外飄雪的胡同︰\"這四合院就像個面團，得大家伙一起揉才能筋道。您要是願意，明天開始我教您認穴位？\"
\"這房子是我娘留下的！\"秦淮茹的聲音帶著哭腔，\"您不能因為我是寡婦就欺負人！\"
何雨琮擦干手趕過去，只見三大爺叉著腰︰\"街坊們評評理！她帶著三個拖油瓶住三間正房，我們老兩口擠在耳房……\"
\"三大爺！\"何雨琮突然出聲，\"您還記得去年冬天，是誰半夜把您從冰窟窿里拽上來的嗎？\"
老人頓時噎住，何雨琮卻轉身對秦淮茹說︰\"淮茹姐，您願意搬到東廂房嗎？我教您做藥膳生意，等賺了錢……\"
\"不行！\"許大茂突然沖出來，\"東廂房說好是留給我的！\"
何雨琮看著這個最近總往自己藥鋪跑的家伙，突然笑了︰\"許師傅，您知道為什麼四合院總鬧矛盾嗎？\"
他從藥箱里取出張泛黃的房契︰\"這是我師父臨終前給我的。他說，這四合院原本是同仁堂的義莊，後來改建成大雜院。真正的房契上寫著，所有住戶都是"暫居"。\"
人群炸開了鍋，何雨琮舉起房契︰\"所以從今天起，咱們重新訂立院規。願意跟我學手藝的，用勞動換住房；有本事的，我出錢支持你們擺攤……\"
\"你瘋啦！\"三大爺的假牙都掉了，\"這可是祖產！\"
\"琮子你發什麼愣呢？\"何雨水把鋁制飯盒往八仙桌上一磕，\"李嬸兒剛才來說，城東頭李媒婆明兒要上門給你說親！\"
何雨水把的確良襯衫的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小麥色的胳膊︰\"少跟我這打馬虎眼！你當這是二十一世紀呢？過了年你都二十三了，隔壁王嬸家二小子跟你同歲，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雨水妹子，跟弟弟說媒呢？\"他斜倚在門框上，皮鞋尖蹭了蹭門檻上的冰碴子，\"要我說啊，這年頭找對象就得實際點。我表姑家閨女在紡織廠當會計，月月三十八塊五，配你弟弟這國營飯店的學徒工，不正好？\"
何雨琮注意到他領口還沾著口紅印，想起原劇里這貨就是個慣會花言巧語的主。他正要開口，何雨水已經叉著腰懟過去︰\"許大茂你少在這充大尾巴狼！你媳婦婁曉娥前腳剛回香港，你後腳就跟車間主任勾勾搭搭，當全院都是瞎子呢？\"
許大茂臉色一變，酒瓶在車筐里叮當作響︰\"你……你少血口噴人！我這是替琮子操心，你倒好，跟個潑婦似的！\"
\"她什麼她？\"何雨水把掃帚往地上一杵，磚縫里的積雪濺在許大茂的皮鞋上，\"你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前兒個在副食店踫見你跟供銷社的劉大姐套近乎，昨兒又在電影院門口摟著文化館的小王老師，今兒倒裝起媒人來啦？\"
\"雨水妹子這話可太傷人了！\"許大茂整了整被掃帚抽歪的領帶，\"我許大茂在軋鋼廠也是個人物，哪能干那缺德事？再說了，琮子這條件……\"
\"我弟弟怎麼了？\"何雨水眼楮一瞪，\"國營飯店一級面點師，月月五十六塊工資加二十斤細糧，端午節的粽子賽得了頭獎，院里誰不夸他手巧？\"
許大茂嗤笑一聲︰\"手巧管什麼用？現在姑娘找對象要看三大件︰自行車、縫紉機、手表。他倒好，成天跟那堆粽葉糯米較勁……\"
話音未落，何雨琮突然從布兜里掏出個物件︰\"許師傅說的是這個？\"
何雨水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面粉︰\"李嬸兒快屋里坐，我給您沏高末兒！\"
\"別忙別忙！\"李媒婆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紅棉襖下擺掃落了案頭的年歷。她從布包里掏出個小本本，紙頁邊緣卷得像粽子角，\"我給您弟弟相中了三個姑娘，您听听哪個合適？\"
何雨琮端著搪瓷缸進來，水溫正好，里頭飄著兩朵茉莉花。李媒婆眼楮在他手腕上溜了一圈，笑容更盛︰\"頭一個是紡織廠會計，月月三十八塊五，爹是副廠長；第二個是小學老師，斯斯文文的，會彈風琴；第三個……\"
\"要我說啊，\"何雨水突然打斷，\"找個跟你差不多的就行了。\"
李媒婆愣住︰\"雨水妹子這話怎麼說的？\"
\"我弟弟這條件，\"何雨水把熱騰騰的粽子推過去，\"要手藝有手藝，要人品有人品。前兒個王大爺摔斷腿，他連夜做了五十個粽子送去；昨兒個張嬸家孩子發燒，他騎著二八杠馱著跑了三里地去醫院。這樣的後生，憑什麼要找個高攀的？\"
何雨琮心里一暖，原劇里何雨水雖然潑辣，但護短起來真是沒得說。他忽然注意到李媒婆的本本上，第三個名字旁邊畫著個小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