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欽到底是沒有回到京中的老宅，他雖是有衛國公的頭餃在，可再大的名頭都不及龍椅上那位，想找他的錯處給他安個罪名整死他，可太簡單輕松了。
好在他年輕時得的賞賜不少，郊外也有許多私宅並未暴露在世人眼前，這次回京，他就藏在一處宅子中悄悄的潛伏著，準備找個時機給那賊人致命一擊。
“燕兒，你受苦了。”
杜燕是個極溫婉的女子，是章欽的第二任妻子，他的發妻與他隨征為了護他性命死在他的懷中，他本不想再娶，可無奈家中母親念著他的發妻未曾為他綿延子嗣，要他延續章家榮光，在他為發妻守靈三年後娶了如今的妻子杜燕。
媒妁之命父母之言，起初他們的感情也就不咸不淡，直到杜燕懷有身孕，章欽感受到初為人父的欣喜，兩人的感情這才逐漸升溫。
可沒想到的是，杜燕這一胎懷的著實鬧騰，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不說，生產之日鬧了一天之久，甚至是生產之後，連著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能下地行走，這可把章欽給嚇壞了，任他爹娘再說什麼都不肯納妾或是讓杜燕再次懷有身孕。
他已經負了一人，不想再負第二個人。
春英這個名字，是章欽取的，他這人說實話胸無點墨，可這個名字是他苦思夜想才琢磨出來的，很簡單明了，春天生的，以後活的英姿颯爽。
杜燕是沒力氣跟他掰扯，生下這個大胖閨女已經用盡她大半生的力氣了，不然她絕對是好好發一場火跟章欽辨一辯這個名字有多俗氣。
不過杜燕起初也明白，自己嫁入章家是為了給衛國公，生下一名世子繼承家業，若非她听到自己丈夫在門外與婆婆為了納妾一事吵得不可開膠，她也不會看著懷中正瞪大眼楮看著自己的女兒想著。
罷了，春英就春英吧。
兩個的人感情因為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變得如膠似漆，章欽把早年間對發妻的愧疚都傾瀉在了杜燕身上，杜燕也知道這份情誼並不單純，可她覺得這樣的日子就足以。
章春英就如同名字一般，活的肆意瀟灑，家中上下也對她千寵萬寵。直到夫妻兩人知道了自己女兒葬身火海的消息，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閨女要把自己趕回老宅。
章欽一氣之下，恨不得立刻提起長槍殺進京城一槍戳進趙延勇的心窩，是杜燕紅著眼死死拽住他，又甩了他一耳光才讓他冷靜下來。
“你是希望咱閨女死的毫無價值嗎，她苦心經營讓我們夫妻置身事外，你要因為一時沖動就毀了她的心血嗎！你心里痛我又何嘗不是！她是懷胎十月....嗚嗚嗚...”
杜燕的一巴掌對章欽來說不疼不癢，可卻如千鈞一般讓這個半生都沒怎麼跪過的男人癱坐在地上，他抱住抽泣不已的妻子，心里已經是千瘡百孔。
他怪自己幼時不學無術，怪自己從未關注過朝堂動向，怪自己為何沒有廣結人緣，怪自己早早的就解甲歸田想著陪妻子游山玩水安度晚年。
可一切都太晚太遲，新帝繼位的消息已經廣布全國，乃至國號都已經變更，他再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可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他章欽從來都不是膽小怕事的那個，這次回來，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咬下那賊人一塊肉的。
他本想自己一人前來，可杜燕與他早已夫妻一體，心意相通，怎會不知他的想法。
兩個人就靜悄悄的獨自來到這處只有寥寥幾人知曉的私宅中，尋了些不起眼的物件變賣後，就來到附近鎮子落了腳。
沒有下人，一應的物件兒都要靠自己，周遭的百姓只知道鎮子多了一對兒年邁夫妻，卻不知早年間消失的衛國公就在此處落腳。
為了避免聲張，他們褪下錦緞絲綢，穿上了尋常百姓的細麻衣衫，破了就杜燕憑著記憶縫縫補補，廚藝也是從鄰里婆子姐妹中偷偷學來的。
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如今被針扎的到處是小眼兒，掌心也因為握著菜刀磨起不小的繭子，章欽當真是心疼不已。
早起的飯菜是粗面饅頭就著隔壁王姐給的醬菜，章欽才從外頭撿完柴，看到杜燕艱難下咽這一幕，丟下背簍就輕拍她的後背。
“沒什麼苦不苦的，我反倒覺得這種日子更踏實，要是...”
夫妻二人都免不了的想起自己的掌上明珠，章春英那樣明媚陽光的一個孩子，火焰燒在她身上該是有多痛，他倆不敢想，一想到就會心梗到難受。
“過幾日我再去宅子里拿些東西換點銀子吧。”
二老歲數都有些大，短工長工都不收，章欽也只能撿點柴火貼補一下家用，他的時間也要拿來聯系曾經的舊部，全都拿來為生計奔波顯然與他計劃有所沖突。
好在是有李荀的幫助，還真讓他尋到了不少願意助他一臂之力的弟兄，只是現在邊關戰事瞬息萬變，他們不想再引起內亂讓百姓生靈涂炭。
等漠北那邊平息，就是趙延勇的死期。
“就是這里了，這位爺。”
門外王姐的聲音傳來，章欽瞬間警鈴大作，他此番回來除了李荀以外誰都沒有聯系，找到的舊部也都是過了命的兄弟，能尋到這里，還被稱為爺的...
“燕，躲去柴房，無論發生什麼，沒有我的話，不準出來。”
“可。”
“听我的，我斷不會有事。”
章欽拿起在背簍中的柴斧，正準備給外頭要進來的人一個出其不意，就听見一個無比熟悉但又略顯陌生的聲音喊道。
“老張頭，是我。”
章欽舉起的斧子稍稍放下，疑惑的側頭往門外望去，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正背著手，微微昂起下巴看向他。
“...怎麼...是你..”
“方便麼？”
“你...進來說話吧。”
柳曦對著身後的車夫叮囑了兩句，隨後車夫駕車而去，片刻後，李蒼的身影出現在附近陰影之中，他這次算是來做老本行的暗衛工作，只不過不是殺人，而是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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