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馳道
“林將軍虎牢關前大顯神威，真是令小女子仰慕萬分！”拓跋蘭若沒有乘坐車輦，而是換了匹青驄馬走在林朔身邊。
“公主殿下莫要取笑在下。”林朔眼角一瞥，淡淡說道。
對于這位頗有機智和城府的北雍公主，他始終不敢掉以輕心。
“哪里敢取笑？”蘭若咯咯一笑，“那鄧倉乃是征戰多年的宿將，鎮守虎牢關十余年沒有出過紕漏。沒想到今日遇上林將軍，弄得灰頭土臉。”
“僥幸勝得一招半式而已，不值一提。”林朔可不會把她的吹捧當真，“不過那鄧倉落敗，我看公主殿下似乎有些開心？”
“林將軍，無憑無據的事情可不能亂說！”拓跋蘭若面色一板，“身為北雍公主，我怎會在這件事上幸災樂禍？”
“那為何在下覺得，鄧倉對你這位公主不是太恭敬呢？”林朔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
拓跋蘭若柳眉倒豎，這廝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見公主殿下有發飆的趨勢，林朔也不再開玩笑，正色問道︰“殿下，能和我談談洛陽郡守嗎？”
蘭若一愣，隨即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復雜地看向林朔。
“果然被你察覺了！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還是不是一名武將。”
“武將難道就必須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那種嗎？”林朔聳聳肩，“據我所知，你的父皇可從來不會讓地方郡守和戍邊守將由同一人來擔任。”
“你說的不錯，任何一位皇帝都不會如此安排。”蘭若點點頭說道。
林朔沒有開口，靜靜地听她說下去。
“洛陽郡守、鎮南將軍華天峰，曾經是我父皇的伴讀。”拓跋蘭若緩緩開口，“當初父皇與他乃是最好的朋友，兩人曾結伴游歷天下，多次經歷生死之戰。父皇曾言，華天峰是他唯一能放心將後背交付之人。”
“原來是這等關系。”林朔點頭，這屬于從小玩到大的鐵瓷。
“後來我父皇登上大位，第一個封賞的就是華天峰。之後多年一直恩賞不斷，即便是裂天君和靖天君，在寵信程度上也不能和他相比。”
“我們幾個皇子公主在年幼時，都曾經執晚輩禮叫他一聲‘叔父’！”
“竟然能到這種程度！”林朔暗自咂舌，威嚴強勢的宣德帝居然能對一位臣子如此恩寵，實在是不可思議。
“只是後來，華天峰被封為洛邑郡守兼鎮南將軍之後，野心開始膨脹起來。”拓跋蘭若的語調逐漸冷了下來，“洛邑上上下下全都換成了他的心腹，對六部的命令已經听調不听宣，幾乎不再受上京城節制！”
“若非有父皇鎮著，華天峰與洛邑幾乎就要脫離于北雍之外了！”
“至于虎牢關和你比拼的鄧倉，便是華天峰這些年發展的心腹。”
“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何會是這樣的態度了吧？”拓跋蘭若一口氣把話說完，看向林朔。
“真是想不到，強橫無匹的北雍居然會有這般諸侯王的存在！”林朔听完，長呼一口氣，“這等桀驁人物，你的父皇居然能容忍這麼多年？”
“父皇雖然為君強勢，但始終念舊，也許他不想壞了這份情分吧！”蘭若語氣唏噓，“不過我等兄妹幾人對這華天峰是頗為討厭，能不見就不見。”
“這次不見怕是不行了。”林朔說道，“我們在虎牢關弄出那一出，華天峰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在使團之中？”
“還不是為了讓你們能順利抵達上京城，本公主才不得不露面！”拓跋蘭若美目一瞪，“等到了洛邑，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到了再說吧。”林朔微微一笑，看向西面，“我倒是想見一見這位宣德陛下的好兄弟了。”
......
北雍 上京城
“陛下，這是墨龍衛傳來的最新線報。”有侍者將一蠟封文書遞給宣德帝。
氣血運轉，封蠟被輕松震碎，宣德帝快速瀏覽起文書上的內容。
北雍墨龍衛布局天下，九州之內發生的異事都在他們的耳目範圍之內，匯總處理後交由宣德帝。
如同這樣的文書，宣德帝每日至少要閱覽二十余封。
“蘭若和南齊使團已經過了虎牢關？挺快的嘛。”威嚴的臉上露出笑意，“看來楊宏那老東西這次是真急了，迫不及待地要接他的兒子回去。”
再往下看，宣德帝眉頭一皺，“虎牢守將鄧倉要求搜身？還當眾給蘭若難堪？”
“哼！”，一聲冷哼，讓大殿中的侍者和宮女跪伏于地，瑟瑟發抖。
“陛下，還請息怒。”下首一位矍鑠老者身軀挺拔，如同蒼松翠柏，散發著老驥伏櫪的氣息，“區區一位守將，如何敢對蘭若公主不敬？其身後必有人指使！”
“亞父之意朕豈能不知？”宣德帝收起文書，“只是天峰畢竟是陪朕一同長大的玩伴，若要處置他，朕心中不忍。”
矍鑠老者白眉抖了一抖，緩緩說道︰“陛下，莫要消遣老臣！”
對于志在鯨吞六合八荒的宣德帝而言，會因為顧念舊情而放過一位已形同諸侯的郡守？開什麼玩笑呢！
“咳咳，什麼都瞞不過亞父！”宣德帝哂笑道，“朕剛才是戲言爾。”
在北雍，能用這種口氣和宣德帝說話的只有一人，隴西崔氏族長崔元白！
歷經三朝，身居北雍丞相四十年，當今宣德帝的亞父！
當年宣德帝能登臨大寶，就是這位資歷極老、威望極高的老臣力挺而成。故而宣德一朝，崔元白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意見能夠直接左右宣德帝的決策。
“陛下，對于這華天峰您究竟作何打算？”崔元白直接追問道，“洛邑乃居天下之中的重鎮，事關我大雍兵進中原的大計，萬萬不可有閃失啊！”
如此一座經濟軍事重鎮，竟然由一位不能完全掌控之人來鎮守，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況且那守將鄧倉居然敢對蘭若公主不敬，必然是受了華天峰的授意，來試探陛下您的態度！”
“此人已有不臣之心！”崔元白斬釘截鐵道。
宣德帝緩緩站起身來，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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