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羨之驀然開口︰“不光如此,除去梁爍,便斷去張雍一臂,西涼再無公忠體國之人。”
“雖有六州之地,數十萬軍民,也不過一盤散沙,不堪一擊。”
“正是。”高楷頷首,“待梁爍死訊傳來,我等即刻起兵,一舉覆滅西涼。”
眾人疑惑︰“主上何以知曉,梁爍即將身死?”
高楷微微一笑︰“爾等拭目以待便是。”
……
甘州,張掖城。
梁爍腳步匆匆,前來府衙求見。
內侍監皮笑肉不笑︰“梁侍郎,陛下吩咐,不見外臣。”
“您還是請回吧。”
梁爍蹙眉︰“定是你這閹宦,不予我稟報。”
“卻縱容陛下享樂,沉湎酒色之中。”
內侍監面皮一抖︰“咱家可不敢。”
“陛下旨意,不見便是不見,莫非梁侍郎意欲強闖?”
他使個眼色,數十甲士齊齊抽出長刀,鏗鏘一片,煞氣凜然,刀光森冷。
梁爍面泛怒火,正要開口,忽見一人油頭粉面,穿一身緋紅 衫,頂戴襆頭,簪一支桃花,策馬徐徐而來。
內侍監慌忙上前見禮,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這人鼻孔朝天,哼唧一聲,大搖大擺進了府衙。
“哼,有辱斯文!”梁爍一甩袍袖,“羞與彼輩為伍。”
內侍監譏笑一聲︰“這可是陛下親封的花鳥使,專司尋訪美人,供陛下取樂,如今正聖寵優渥。”
“咱家奉勸梁侍郎一句,莫要出言得罪,否則,悠悠之口,難抵清白。”
梁爍不屑道︰“我為朝中重臣,一心為國,建功無數,豈是這佞幸之人可比?”
內侍監嘴角微勾。
不一會兒,府衙之中,傳來靡靡之音,樂曲之聲時而高昂,時而低沉,淺斟低唱,令人筋骨酥軟。
梁爍痛心疾首︰“陛下大業未競,怎可耽于享樂,沉迷美色酒宴之中?”
“豈不聞紅顏禍水,享樂誤國?”
他連連跺腳哀嘆,卻不見張雍相召,只得回轉府邸,身形蕭索。
內侍監眼珠一轉,轉入府衙,掠過一群鶯鶯燕燕,來至正堂。
張雍正飲酒作樂,瞥他一眼,沉聲道︰“梁爍頻繁求見,意欲何為?”
“奴婢不知。”內侍監低眉斂目,“只是,梁侍郎言語之中,頗為不忿,將陛下比作董卓之流。”
“放肆!”張雍勃然大怒,“梁爍,竟敢出言不遜。”
“傳朕旨意,降梁爍為水部司郎中。”
“讓他歸家自省,再敢言行無狀,朕必不寬宥。”
“遵旨!”內侍監忙不迭地應下。
“來人,接著奏樂,接著舞。”張雍興致不減。
當下,張掖全城傳言,梁侍郎求見陛下不成,惹來雷霆之怒,連降數級。
竟成了六部之末——工部下屬的水部司,一名小小郎中。
滿朝文武無不竊笑。
傍晚,梁爍于府中接了旨意,意態消沉,晚膳亦未用。
正哀嘆時,忽見管事攜著一封書信,匆匆而來。
“郎君,方才門僮發覺此書,呈予您一觀。”
梁爍定眼一看,喝道︰“我食大涼俸祿,絕無二心,豈是區區高官王爵所能動搖。”
“將此信呈予陛下,以示我心。”
“是。”管事匆匆去了。
卻不防,剛出府門不遠,便見斜刺里冒出一人,予他當頭一棒。
這人將尸身藏匿,攜著書信,匆匆來至城北韋府。
韋師政持書一觀,仰頭大笑︰“天助我也,前番,梁爍便結交大將,惹得陛下忌諱。如今,他又通敵叛國,罪無可恕。”
“今日他必死無疑!”
他轉而吩咐︰“你派人將此事,告知曹貞。”
“我即刻進府,拜見陛下。”
“是。”這人領命而去。
張雍听聞此事,果然大怒,下令將梁爍押入大牢。
曹貞、韋師政二人煽風點火︰“陛下,這可是謀逆之罪,按律,須得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何況,倘若梁爍賊心不死,與高楷暗通款曲,泄露軍機,豈非陷陛下于水火之中?”
張雍沉吟不語。
安修貴、哥舒浩二人眼珠一轉,幽幽道︰“陛下,梁爍視您為董卓,殘暴不仁之主,多有不祥之語。”
“如此狂悖之徒,怎能輕饒?”
張雍大怒,喝道︰“傳朕旨意,置鴆酒,賜梁爍自盡,滿門抄斬。”
“遵旨!”內侍監俯首听命。
堂中,四位重臣皆面露笑意。
梁府前堂,梁爍本在沉思,驀然仰天大笑,笑不可遏。
管事驚愕不已︰“郎君何故發笑?”
“死期將至,無力回天。”梁爍且笑且嘆,“滿朝文武,皆是阿諛奉承、寡廉鮮恥之輩,怎不令人恥笑?”
“郎君何出此言?”管事駭然失色。
“閹宦將至,你且去迎一迎吧。”梁爍喟然長嘆。
管事將信將疑,轉身出了府門,卻見內侍監策馬奔來,身後數十甲士,持刀帶戟,個個凶神惡煞,徑直闖入府中。
“爾等是何人,怎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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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監笑道︰“奉陛下旨意,賜梁爍自盡,滿門抄斬。”
“天傾了!”管事委頓在地,滿臉慘白。
內侍監嗤笑一聲,大步來至前堂,滿臉暢快。
“鴆酒在此,還請梁郎中上路。”
梁爍一身朝服,衣冠整肅,面向北方大禮叩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微臣先走一步,祝陛下萬壽無疆。”
他神色坦然,抓起鴆酒一飲而盡。
過不多時,便七竅流血,癱軟在地。
然而,這錐心之痛,他卻恍若未覺,喃喃道︰
“憶往昔,我與陛下初相識,鮮衣怒馬,暢談古今興衰,縱橫天下。”
“數年來,南征北戰,夙夜憂勤,方才創下這偌大基業。”
“如今,卻即將煙消雲散了。”
“可嘆,可恨,可悲,哈哈哈!”
他大笑一聲,當即氣絕身亡。
“呸!”內侍監吐一口唾沫,尖聲道,“仔細查抄,不得遺漏任何一個角落。”
“府中婦孺老幼,一律問斬,不可放過一人。”
“是!”眾甲士轟然應諾。
梁府鎏金牌匾,墜落在地,摔成數段任人踐踏。
哭喊、哀嚎、求饒聲震天。
片刻之後,湮滅無聞,再無半個活口。
眾甲士抬著一口木箱,稟報道︰“大監,抄遍闔府,唯有這些粗布衣裳,些許銅錢,別無他物。”
“晦氣!”內侍監恨聲道,“回府,向陛下復命。”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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