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哲靜靜地听著，腦子飛快地轉動。
父親甦東獲得了實質性的進步，這確實是甦家目前最大的勝利，也是上面平衡各方勢力的結果。
既然最大的蛋糕已經拿到了，上面自然不希望甦家再抓著“遇刺”這件事不放，對鐘、曲兩家窮追猛打，打破好不容易形成的新平衡。
但是，這口氣，他甦哲咽不下去！
刺殺之仇，豈是父親升職就能抵消的？
豈是曲連杰前途受阻、鐘曉春當不上書記就能扯平的？
不行！
他必須做點什麼。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上面的平衡是上面的，他甦哲有自己的賬要算。
籌碼不夠？那就加大籌碼！
總能找到願意交易的人。
他的腦海里瞬間閃過兩個人選，燕京的那位王書記，還有漢東的沙瑞金。
只要給出的價碼足夠動人，他不信撬不動這看似鐵板一塊的局面。
“爺爺，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甦哲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蘊含著更冷的寒意。
“我先掛了，還有點事要處理。”
“嗯，你自己在漢東，萬事小心。遇事多思量，別再給人可乘之機。”
甦誠叮囑了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听著听筒里傳來的忙音，甦哲緩緩放下電話。
他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眼神閃爍不定。
最終，他再次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另一個極少動用的號碼。
電話響了四五聲後才被接通。
一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中年男聲傳了過來︰“甦哲？有事嗎？”
“領導您好，冒昧打擾您了。我是甦哲。”
甦哲的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恭敬而不諂媚。
電話那頭的王書記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聲音里帶上了恰到好處的熱情和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
“甦哲啊...我最近正想找機會問候你呢。
听說你前幾天在漢東受了驚嚇？沒事了吧？這些不法分子真是太猖獗了！一定要嚴懲不貸！”
甦哲心中微微一凜。
這位正部級級別是為了安全）的燕京市委王書記日理萬機，竟然對自己遇刺的細節都這麼清楚？還能立刻反應過來是自己打去的電話？
這份記憶力和對人脈關系的敏銳度，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的，沒有一個簡單角色。
“謝謝王書記關心，我沒事，虛驚一場。”
甦哲客氣地回應。
“讓您費心了。”
“沒事就好！年輕干部是我們事業的希望，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書記的語氣依舊溫和，但話鋒不著痕跡地一轉。
“小甦，你今天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吧？”
甦哲知道跟這個級別的人打交道，繞圈子反而落了下乘。
他定了定神，語氣變得鄭重起來︰“王書記，確實有點事想向您匯報一下，也想請您幫個忙。”
“哦？你說說看。”
王書記的聲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緒。
“關于我這次遇刺的事情，背後的一些隱情，不知道您清楚多少？”
甦哲試探著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王書記的聲音略低沉了一些。
“听到一些風聲，不太愉快。怎麼，你有什麼新發現？”
甦哲深吸一口氣，決定攤牌。
“基本上可以確定，主導者是趙家的趙瑞龍。但他背後，還有鐘家和曲家的影子。尤其是曲家...”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王書記在電話那頭輕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等著他的下文。
甦哲繼續道︰“王書記，我知道這件事上面已經有了結論，要維持大局。但是，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刺殺國家干部，這是逾越底線的惡性事件！如果就這樣輕拿輕放，以後豈不是誰都敢有樣學樣？我覺得，有些人，必須為他們做的事情付出更直接的代價！”
他的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懣和堅決。
王書記听完，並沒有立刻表態。
電話里陷入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只能听到對方平穩的呼吸聲。
甦哲能感覺到，王書記正在權衡，在計算利弊。
過了足足半分鐘，王書記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依舊溫和，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和謹慎。
“小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想討個公道，這是人之常情。”
他話鋒一轉。
“但是，你也說了，上面已經有了整體的考量和大局的安排。有些事情，不是簡單的對錯就能決定的。牽扯很深啊。”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意味深長︰“而且，我為什麼要幫你做這件事呢？”
這句話問得直接，甚至有些冷酷，但卻符合這個層面的游戲規則——沒有無緣無故的支持，一切都要講代價，講交換。
甦哲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
他並沒有被問住，反而冷靜地開口︰“領導，好處當然有。
第一，這是匡扶正義，打擊歪風邪氣，維護的是官場最起碼的底線和秩序。我相信這符合您一貫的原則。
第二，曲家、鐘家經此一事，勢力必然受損，空出來的位置和影響力...總是需要有人去填補的。如果您願意幫忙，甦家會記住這份情誼，在合適的時候，自然會有所回報。”
他停了一下，加重了語氣︰“我父親經常教導我，要懂得感恩。而且，我甦哲，也不是一個只會惹麻煩的人。我能做的事情，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多。”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透，但暗示已經足夠明顯——幫了我，你不僅能得到道義上的制高點，還能獲得甦家的友誼和在權力洗牌中的實際利益，更能得到一個潛力無限的甦哲的私人承諾。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甦哲能感覺到正部級的王書記內心的激烈權衡。他在評估風險，也在評估甦哲這番話的分量和可信度。
終于，王書記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似乎輕松了一些，但依舊帶著謹慎︰“甦哲啊，年輕人有銳氣是好的。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維護底線，確實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