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隨後道︰“你還要安排幾個我們絕對信得過、筆頭子硬的‘自己人’，想辦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給這些論調...添把火，讓它燒得更旺點。明白嗎？”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片死寂。足足過了七八秒。
吳春生難以置信的聲音才傳過來。
“甦哥？您是說...不壓？還要推波助瀾？這不行啊！甦哥！這謠言殺傷力太大了！‘偽造證據’、‘逼走市委書記’，這帽子扣實了，甦哲的仕途就完了！以後頂多混我這個級別！
履歷上永遠是個污點！現在當務之急是滅火、澄清！怎麼能...”
“小吳，這是老爺子的意思！”
“老爺子？”
吳春生聞言，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後面勸諫的話全堵在了喉嚨里。
甦家那位定海神針？他腦子飛快地轉，試圖理解這完全違背常理的指令。難道是老爺子氣糊涂了？還是...
“具體原因，老爺子沒細說。”
甦東含糊其辭道︰“你就這麼辦吧！記住，動作要隱蔽，找的人必須絕對可靠，尾巴要干淨。目標只有一個︰讓這‘錄音偽造’、‘甦哲逼逃’的輿論，在可控範圍內，燒到最熱！”
吳春生沉默片刻，嘆口氣，道︰“你們這是在拿甦哲玩火！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你們這樣...我...”
甦東笑笑。
“你頂多算是他的叔叔，我可是他親爹，老爺子還是他親爺爺呢！我們能害他嗎？先這樣吧...辛苦了！”
甦東沒再多說，干脆地掛了電話。
听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吳春生拿著手機，搖了搖頭。
忽然一笑。
“看來，甦家這是有必勝的把握了...高啊……真是高！這是要請君入甕，關門打狗！要的不僅是洗刷污名，更是要借這股滔天的輿論反噬，痛擊暗算甦哲背後的黑手！”
其實，甦東跟吳春生說話的時候，他已經猜出來了。
只是，這種時候他當然不能表現的太聰明，還是裝糊涂比較好。
無論在官場還是在職場，不管面對誰，都要善于藏拙，聰明都是在私底下的。
表現得越笨，做事情才越能游刃有余。如果一個初入職場的新人給大家一種很聰明的感覺，那這個人或許智商不低，但情商一定不怎麼樣...
譬如死的很慘的楊修...
吳春生剛才這一通話說出來，除了沒有讓他自己顯得太過聰明，也還順帶表達了一下自己關心甦哲的態度，在甦東面前又刷了一波好感度。
吳春生不再猶豫，立刻拿起桌上的紅色內線電話，撥通了一個絕對心腹的號碼，聲音霸道至極。
“小許，是我！
關于漢東京海汪金宇事件的輿情，我給你一個處理方案！
第一，所有平台，涉及‘錄音偽造’、‘甦哲逼逃’相關討論及報道，只要不觸及輿論紅線、不造謠生事，一律放行！不得以任何理由限流、刪帖！
第二，聯系‘深海’、‘筆鋒’那幾個小組，讓他們動起來。素材就用網上現成的那些質疑點，角度要‘客觀’、‘探究’，行文要‘犀利’、‘引發思考’，核心就圍繞‘證據疑雲’、‘出逃動機是否另有隱情’、‘年輕干部辦案方式反思’這幾個方向，把水攪渾，把熱度給我...頂上去！記住，動作要自然，痕跡要抹干淨。”
電話那頭的心腹顯然也懵了，遲疑地問︰“吳部？這不像是我們該做的啊？這不是在幫那些...”
“听我的就行了！”
吳春生斬釘截鐵地打斷，語氣不容置疑。
“眼楮放亮點，腦子轉快點。這潭水，深著呢。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這水沸起來！沸到該熟的東西，自己浮出來！”
......
燕京。
曲家。
曲老靠在黃花梨圈椅里，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眼皮半垂，看著眼前的兒子曲振華。
“振華。”
曲老緩緩道︰“看你近來，倒像是胸中藏了百萬兵？漢東那局棋，甦家小子破得干淨利落，你倒似渾不在意。說吧，又往哪落子了？”
他捻起兩顆油亮的核桃，在掌心不輕不重地盤著，喀啦的輕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曲振華腰桿下意識挺得更直，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恭敬，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色。
“爸，您慧眼。前頭那些動靜...京海商戶鬧事，呂明‘被逼死’，市公安局那份要命的鑒定報告...確實是失敗了！甦家那小子，倒也是個人物！”
說著。
曲振華笑道︰“不過，連江那孩子，這次出了個好主意！”
“哦？”
曲老鼻腔里哼出一個單音，掌中核桃的轉動停了，定定看著兒子。
“連江琢磨出什麼‘妙計’了？”
“京海市委書記汪金宇跑了，跑去了米國！他人不在，那就是一張任由我們涂抹的白紙！他留下的那支指向趙立春、甚至可能牽連更廣的錄音筆，如今，我們讓它變成假的！”
說著。
曲振華夸獎道︰“連江看得透徹，只要運作得當，讓燕京最‘權威’的機構出一份鑒定，咬死那錄音是精心偽造的構陷！那麼，汪金宇的出逃，就不再是畏罪潛逃，而是被甦哲逼得走投無路！
是甦哲為了快速‘建功’，不惜偽造鐵證、羅織罪名，生生逼走了一位市委書記！這口‘操切冒進’、‘手段酷烈’、‘破壞穩定’的黑鍋，甦哲背定了！
而且，汪金宇遠在米國，死無對證，這盆髒水，甦家想洗都找不到地方洗！”
曲振華笑呵呵道︰“爸，您看，繞了一大圈，我們最初想釘在甦哲身上的評價...急躁、霸道、不擇手段！
最終還是穩穩扣了回去！
甚至，效果比之前設計的商鋪鬧事、副區長自殺更直接、更致命！這履歷上的污點，他甦哲這輩子都別想甩掉！連江這一手，四兩撥千斤，妙啊！
這孩子，真是不錯！”
曲老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慢慢地將掌中兩顆核桃放回紫檀木托盤里，動作很輕，卻讓曲振華心頭莫名一緊。
“妙？”
曲老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寒意。
“曲振華，我看你是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