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錦衣衛跟大儒辯經

第179章 證據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滄海茫茫粒米身 本章︰第179章 證據

    九卿圓審是大明王朝僅次于御審、廷鞫的司法審判,由外朝地位最高的九卿組成審判官。

    為體現其莊嚴肅穆,圓審往往在午門外進行;又因為禮經的緣故,舉辦圓審的時間在霜降節氣後。

    十月九日這天,北京的最後一縷秋風自西山而來,蕭瑟地掠過長安街來到午門下。

    午門下擺著許多桌案,桌案以吏部尚書為首圍成一個圈,每張桌案上都堆著張寅案的案卷。犯人及證人在圈中接受質詢。

    華夏兒女天性愛看熱鬧,每逢官老爺審案、宣判、行刑都有人山人海的圍觀群眾。但因為張寅案涉及謀逆,所以此次圓審帶有一定的保密性,除駱安監審,只有科道言官們站在桌案外圍督察九卿。

    對于所有的證人來說,縣衙門一個書吏就足以使其腿腳打抖,他們做夢都沒想過跟大明王朝的最頂級領導層面對面交流。

    “韓良相,你說在北京打工時,遇到三兄弟,名李俊、李二、李三,此三人自稱李福達之佷子,並告訴你張寅即是李福達,是也不是?”吏部尚書廖紀看過案卷,首先發問。

    證人韓良相回道︰“是,不過時間久遠,小的有些記不太清了,大體如此。”

    “李俊、李二、李三,此三人現在何處?”

    “小的離開北京回鄉後,不知道他們去哪里了。”

    廖紀提筆寫了心得備要,令韓良相退下。

    洛川來的十五名見證人分三批上堂時,戶部尚書孫交問道︰“李福達是哪一年到洛川的?”

    “回大人,是正德十五年。”

    “那時候李福達多大?”

    三批洛川人七嘴八舌,說法不一,有說四十的,有說五十的,有說六十的。孫交沒再問,記下心得,令他們退下。

    最關鍵的首告人薛良上堂時,禮部尚書羅欽順翻翻案卷,問道︰“薛良,那張寅與你交往多年,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是李福達的?”

    薛良不知道答過多少次這個問題,胸有成竹道︰“回大人,是徐溝縣張家村張氏族長張斌告訴我的。

    張斌說李福達用重金買通他修改家譜,投入五台縣張子名之戶落籍。”

    羅欽順見薛良回答與歷次審訊一致,又問道︰“張斌哪年哪月告訴你的?”

    “張斌于正德十六年五月告訴我的。”

    案卷上張斌逝于嘉靖元年,死無對證。

    “張斌是否告訴過你,張寅是什麼時候找到張斌,張寅又是什麼時候被錄入張氏族譜的?”

    薛良沒有想到官老爺會不停地問下去,呆了半晌道︰“張斌沒有說。”

    “張斌在徐溝縣什麼地方告訴你的?他有沒有對其他人說過李福達就是張寅?”

    薛良眼見地臉色煞白,秋風吹出來他額頭上的汗珠。

    “小的,小的忘記了,只記得張斌張老太爺跟小的說過張寅是李福達。”

    一個個證人進入圈內被反復審問,審問持續兩天。三法司的顏頤壽、聶賢、湯沐這兩天如坐針氈,強作鎮靜地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諸君怎麼看?”吏部尚書廖紀在東朝房里看看其余主審官及科道言官。審訊過程由吏部兩名郎中執筆記錄,他們互相核對後,令書吏抄寫數份,再由廖紀分發給大家。

    “除了陝西洛川的證人,山西證人的指證證言都是從第三者那里听來的。”兵部尚書王時中看著手上的圓審記錄稿搖頭嘆息。

    戶部尚書孫交補充道︰“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張寅就是李福達,證人的證言與五台、徐溝、太原、洛川等地方官府的黃冊沒有一項能對得上。”

    “建議找到李俊李二李三,將其列為新的證人,進行第四次圓審。”工部尚書趙璜說道。

    吏戶禮兵工五位尚書一起看向顏頤壽︰“大司寇意下如何?”

    顏頤壽苦澀道︰“指認張寅是李福達的證言環節是完整的︰李福達從甘肅逃到陝西洛川,期間潛回山西,買通張斌冒名入籍,從此隱姓埋名經商,在北京被佷子認出。

    個別證人的證言雖有瑕疵,但這些證言可以把李福達的經歷前後串聯起來,這不是偶然的。”

    廖紀憐憫地看著顏頤壽,問道︰“那大司寇仍然贊同山西巡撫、巡按、按察司的會審結果,同意對張寅凌遲了?”

    顏頤壽咬咬牙道︰“正是。”

    廖紀不再說什麼,對旁邊記錄的吏部郎中道︰“你們把圓審記錄和此次合議紀要整理出來,我們九人簽字後報給聖上。”

    眾人離開東朝房回家,一路上無人作聲。其他人下意識地與顏頤壽、聶賢、湯沐三人保持距離,包括曾與顏頤壽、聶賢一起扼腕立誓鏟除郭勛席書的陳皋謨等言官。

    顏頤壽、聶賢、湯沐在隨後幾日,趁著閣老的休沐日分頭去拜訪四名閣老,但閣老們均以“已在文淵閣日夜值守半個月,身心俱疲”的名義閉門不見客。

    顏頤壽仰天長嘆道︰“找一個直接的證據就那麼難呀!”

    顏頤壽仰天長嘆之時,楊植舒芬姚淶三人手持襄助兩廣軍務總督姚鏌的敕書,連同劉羌棟等人,坐船來到山東臨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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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北京沿運河南下,臨清城是必須停留之處。幾人讓船工開船返回德州,上岸住進城外官驛,少不得去縣衙門征馬征夫,在臨清城好好將息幾日,洗去多日的舟船疲乏。

    臨清州此時有百萬人口,是個熱鬧繁華大碼頭去處,商賈往來之所,車輛輻湊之地。有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官驛離城不遠,在臨清碼頭上,有座晏公廟。那里乃魚米之鄉,舟船輻輳之地,錢糧極廣,清幽瀟灑。

    有一詩,道臨清卻好︰“十里人家兩岸分,層樓高棟入青雲。官船賈舶紛紛過,擊鼓鳴鑼處處聞。”

    又有詩雲︰“折岸驚流此地回,濤聲日夜響春雷。城中煙火千家集,江上帆檣萬斛來。”

    楊植一行人洗涮停當,便議論去哪里深入了解臨清風土人情。劉羌棟在運河上往來多次,對臨清的三瓦兩肆之地熟門熟路。他對舒芬、姚淶道︰“兩位前輩,我知曉一個好去處,喚作‘愛月軒’,是一座五進的院落,軟壁竹籬,寬展清幽。如神仙洞府,人跡不可到者!

    姐妹倆一名鄭愛月,一名鄭愛香,卻是端莊慵懶如董雙成,貼心解語似許飛瓊!

    愛月軒更有賽團圓、如明月、薄如紙、白如雪、酥油和蜜餞、麻椒鹽荷花十幾種下午點心,我們三人現在上那里打牌去!”

    舒芬姚淶听得有如此雅致之所,不由心猿意馬,看向楊植。

    只見那楊植瞥一眼院中踢腿揮拳活動身子,口中發出嘿嘿怪聲的郭雷孟青趙大,面如土色道︰“兄台三人自去尋歡,小弟我偶感風寒,身子不便。”

    三人心中了然,灑下幾滴淚水拍拍楊植肩膀,轉身歡聲笑語出門去也。

    楊植見三人離開,來到院中從懷里排出一包銀圓,對郭雷孟青趙大道︰“你們耍子去罷!我另外有事,不要跟著我。”

    孟青憤憤道︰“郭雷趙大這兩夯貨,宿花眠柳樣樣不落,偏生看得自家姐夫如此之緊!”

    楊植喝道︰“都給我滾,哪來的屁話!有錢難買我願意!”

    待院里人走空後,楊植回屋從箱子翻出一個褡褳背在肩上,掩上院門,走出官驛來到城內。

    臨清城里果然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比肩繼踵。楊植拉住一個行人問過後,便來到縣衙門街口一家生藥鋪,進門便喝道︰“叫你們東家來!”

    此時大明百五十年,除少數幾個山西、徽州、甦州商人,頂級富豪都是顯宦、王侯之家。店里掌櫃見來人身著普通士子衣衫,但腰系金絲犀牛革帶,左右拇指戴黑玉扳指。氣宇軒昂,目高于頂,看人如視螻蟻,顯然與之來往者,皆是一言可決百萬人命運的權貴。

    掌櫃不敢怠慢,將來人迎入後院貴客廳端上香茗,一邊令伙計去尋東家。

    不多時,一名近四十歲的中年大叔進屋,兩人互相打量。楊植只見他頭上戴著纓子帽,插著金玲瓏簪,腰圍金井玉欄帶,張生般臉龐潘安的貌,只是美中不足眼圈發黑。雖然霜降已過,大叔手里卻搖著灑金川扇子。

    “小可復姓西門,單名一個慶字,是這家生藥鋪的東家,敢問貴客尊姓大名?”

    楊植肅然起敬,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你把門帶上,進屋坐下。”

    西門慶見來客坐在主位,自有上位者頤指氣使的風度,依言關上屋門,在客位落座。

    來客先遞上幾塊銀圓。“我有一事求教于西門大官人。”說著解開桌上的褡褳,從中取出兩個蠟封瓷瓶,兩個油紙包。“請你幫我看看,這藥是否適當?”

    西門慶見來客說罷話後,眼神凝聚,身子仿佛豹子捕食一樣緊張起來,手按在腰間。他估量不是來客的對手,氣勢立刻被壓制住,再看看瓷瓶和油紙包,上面分別寫著甲、乙二字。

    西門慶先打開甲字瓶聞了聞,伸手沾了點瓶里的藥液嘗了嘗。“甲字瓶中是普通的養陰清肺湯,可止咳生津潤肺化痰。”

    說著又打開甲字紙包,仔細翻撿後道︰“這個甲字紙包是剛才清肺湯的藥渣。”

    “喔,好!那請西門大官人再看看乙字的藥。”

    西門慶重復一遍剛才的檢查,臉色凝重起來。想了想,又檢查一遍,口中道︰“在下不能確定,可否請藥鋪掌櫃來看看?”

    楊植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足為外人道也。西門大官人檢測出來什麼結果就說出來吧。”

    “乙字瓶中的藥君臣佐使不對,里面加入過量苦參。苦參雖能清除體內濕熱,卻有殺精之功效。如果是清熱潤肺,絕不會有苦參的。

    貴客可否將藥方給在下看看,我來研究一下這個醫師的開方原理。”

    楊植抬頭看向屋頂想了一會,半晌後把紙包與瓷瓶收入褡褳,目光灼灼道︰“多謝西門大官人,藥方我並未帶來。世上庸醫甚多,自作主張胡亂下藥也是有的,我回去換一個醫師罷!”

    西門慶得了銀子,又見屋內氣氛輕松下來,端起茶盞潤潤嗓子,閑聊道︰“貴客氣度不凡,南京官話講得甚好!是南北兩京哪位公侯的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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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植笑了笑沒有回答。

    “是在下狗眼看人低了。公子至少出身閣老、尚書之家!”

    “這個不是你該問的,我們聊些別的吧!”

    西門慶略感尷尬,但商海弄潮兒的底子好,便解釋道︰“我家開生藥鋪的,像貴客這樣的不願意說出姓名來歷的客官並不多見。在下活了這麼大,僅遇到過一次。”

    “喔,可否與我講講?”

    “那是正德十五年,也是這個時候,十月份,敝店來了一位吳姓貴客,也是一身官氣,卻不肯說出名字。

    他來到在下這里,開了跌打正骨藥、滋陰降火湯、朱砂安神丸。可奇怪的是,他還要了春藥。”

    楊植汗毛豎了起來,瞬間想起六年前在鳳陽听到武宗皇帝馬失前蹄,隨後自己出走東瀛、徐天賜逃往廣州的往事。

    這些藥如果是給同一個人用,十之八九就是武宗,這個吳姓客官,就是武宗最信任親近的御醫吳杰。

    楊植的雙肩動了動,坐正了身子,問道︰“這位吳姓客官還有什麼特別之處麼?”

    “他走時又買了一些藥材,但是里面的藥若與朱砂安神丸同時服用,功效如同砒霜。朱砂是汞呀,不能亂用的。”

    楊植站起來,在屋里走了幾步,問道︰“那請西門大官人,你可有生胎之方,我願以重金購買。”

    西門慶沉吟一下道︰“如果男人死精、精少,那就沒有辦法。

    不過女人安胎,我倒是知道城外晏公廟的老尼姑薛師傅有生胎方。在下的渾家曾懷孕之時意外摔倒流產,此後久不能育。就是吃了薛師傅的生胎藥,前不久居然又有一胎,正在孕育。”

    楊植感激道︰“好,我去城外晏公廟誠心求方去。

    不過,西門大官人,你的夫人既然已經孕育,你今後就不要吃春藥,也不要跟什麼金兒瓶兒梅兒亂搞。養精蓄銳好好活著,爭取多生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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