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錦衣衛跟大儒辯經

第171章 江西人在北京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滄海茫茫粒米身 本章︰第171章 江西人在北京

    初夏時分的休沐日,北京的官員、市民蜂擁出城賞荷觀魚。楊植混在人群中,打馬出廣安門向南而行。越往前走越荒涼,行人漸漸稀少,路上只有幾個沖著他擠眉弄眼的江西籍官員。

    過了草橋再走一段就到了十里長亭,已經沒有路了,再往南就是御馬監的南苑草場。楊植看看日頭,差不多是辰時,正站在亭邊東張西望之際,有人在草叢中朝他招手,正是首輔費宏的兒子,剛剛考上庶吉士的新科進士費懋賢。

    “楊前輩,到這里來,就等你了!”

    南苑草場里不少濕地生長著高大的蘆葦,蘆葦蕩邊的一片花團錦簇的榆葉梅樹叢下鋪著坐墊,坐了十幾位江西朝臣。楊植過來後,費懋賢、費懋中兩從兄弟告一聲罪,離開人群望風去也。

    楊植掃一眼江西老表們,多是科道言官,夏言居然也在座。看來夏言並不是表面的忠直,也是一個兩面人。

    費吴請楊植坐下,說道︰“家兄費宏不方便出城,委托在下全權主持頭腦,哦,頭腦風暴會。”

    陳九川急道︰“首輔有什麼指示?需要我們做什麼?”

    “兄長的分析是︰聖上絕對不是對內閣不滿,而是有更大的企圖!

    但是聖上很陰,表面功夫做得足,不急不躁。當年楊廷和前首輔幾次請求致仕以試探聖上的態度,聖上不但溫言挽留,而且給楊前首輔不斷加餃並封蔭子弟,直到武定侯掌握團營,駱安掌握錦衣衛,聖上才突然翻臉,小朝會上,當廷逼楊廷和致仕!

    吾兄數起數落,並不在意辭官歸故里,日後總有復起之時!所以今天開會,主題有二︰

    一、吾兄要不要在內閣守下去?

    二、聖上的國策是哪個方向?”

    說著,費吴期盼地看著楊植︰“楊侍講學士才學過人,又得聖寵,聖上意欲何為,請你分析一下。”

    楊植擺擺手,謙虛道︰“只怕在下一開口,眾位就無話可說了!但各位是前輩,理當你們先說,在下應該先听听各位前輩的意見,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在座只有楊植是一甲,何況他名聲在外,眾人不以為意。一名御史先開口道︰“在下就拋磚引玉啦!聖上很明顯仿效大行武宗皇帝!武宗亦是在即位頭五年先提拔武官控制京營再換內閣後換朝臣,然後開始任用劉瑾為白,哦,楊侍講學士所謂的白手套,折騰改革,妄圖倒退到太祖太宗時代!

    武宗一直想把東南財賦之地抓在手里。他趁著宸逆造反,率邊軍還于舊都,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不外乎看中流著奶與蜜的東南!今聖也不例外!

    槍桿子,錢袋子!只要二子在手,何事不可成!

    我看啦,朝堂要大換血啦!費首輔不能走,要與聖上做堅決的斗爭!”

    在座都是天底下讀書破萬卷的精英,聞言皆紛紛點頭稱是。

    陳九川激憤道︰“十有八九就是如此!這兄弟天子都不是什麼好鳥!本來大家不給武宗過繼兒子,就是怕新皇三年無改父之道,繼續折騰大明。沒想到上屆內閣精挑細選,選了孤兒寡母,結果看走眼,聖上是大明前所未有的妖孽,戳大母娘,人算不如天算!”

    費吴對夏言道︰“桂洲,聖上很作興你,未來必定重用你,你說說你的看法。”

    夏言沉吟道︰“自于謙以來,惟兵部尚書執京營帥印。兵部尚書這個關鍵職位從此一直歸內閣掌握,所以朝臣中的正人君子才能在正德五年中秋節調動京營清君側,將奸宦佞臣一掃而光!

    去年聖上派在下審計京營,明顯是學武宗皇帝,想趕走大司馬李鉞,換上類似于王瓊的諂媚小人,奪走京營兵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嘉靖的小心思分析得底兒掉。大家議論完愁眉不展,費吴喝道︰“宋人議論未定,金兵已然渡河!既然我們已經把聖上的韜略剖析得頭頭是道,現在要拿出一個辦法來!”

    夏言道︰“自古以來,贛東北與吳、浙、閩利益一體,江西的瓷器、糧食自九江饒州信州輸往吳浙,自撫州輸往福建,換來了天量的白銀,東南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仁宣以來,三楊斷絕皇家海貿,每隔一代即有天子不以天下百姓為重,欲在東南開海貿、征商稅與民爭利!幸好都被內閣按了下去。

    大行武宗皇帝在南京近一年,已經暗中派人把東南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若非武宗不豫,東南少不了要被扒一層皮!

    今聖的路數與武宗極為相似,在下認為,今聖下一步極有可能對東南敲骨吸髓!”

    一名資深御史看著楊植道︰“楊侍講學士,你的策論曰北守南攻,將老撾安南編戶齊民郡縣化。這麼一算,連打仗帶治理兩地之民,沒有數百萬銀子根本下不來,是不是聖上動心了?”

    楊植 道︰“事物的發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自太宗開始,每隔一代天子,英宗、憲宗、武宗哪個不想征安南、開海貿?與在下何干?前輩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連庶吉士都考不上,更沒有簡在帝心,實不足以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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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甲出身的夏言點頭道︰“楊侍講學士說得沒錯!若無聖上首肯,怎麼升官?不要把討論的重點放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又一名給事中說道︰“既然聖上住在太液池邊,我們的機會很多的!”

    費吴不耐煩道︰“雖說皇帝礙事,但天子就是道統,沒有道統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天下總得要有個皇帝!今聖迄今無子嗣,已經沒有合適的人選當皇帝了。不要說這些,總得等今聖生下皇子再議此事!”

    楊植前世覺得儒家士大夫善良無辜,剛才一番話听下來,恍惚以為自己穿越到韓國李朝電影的片場。韓國的每部李朝電影都是講文臣如何弄死國王的,難怪大家說大明正統在韓國!

    費吴見楊植有些走神,和藹道︰“楊侍講學士,你二十多年後亦是要入閣的,不要到時候措手不及。現在大家說了這麼多,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吧!”

    楊植疑惑道︰“江西人干嘛出這個頭?浙江、三吳、福建的官員呢?”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當今朝臣以江西籍為多,道義所在,自然我們當仁不讓!不過風水輪流轉,再過幾十年,朝廷也許以三吳籍官員為主導亦未可知。”

    楊植慨然道︰“晚輩曉得了!各位前輩,晚輩有一言,請諸君試听︰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聖上!聖上並不只是沖著費首輔來的,這叫連環計!

    諸君看過張、桂兩位翰林學士彈劾奏疏,看出什麼名堂了麼?”

    在座官員莫測高深,陳九川道︰“楊侍講學士,我們剛才都分析過了,莫非你另有高見?”

    “在下正在寫一部煌煌巨作,曰辯證唯物論,就是教世人方法論的!”楊植手一揮,“醫家歷來講辯證,強調個體的特殊性與病理的普遍性!”

    眾人面面相覷,夏言茫然問道︰“所以呢?”

    “所以,張桂二人以西北邊事攻訐費首輔,絕非偶然!

    履霜堅冰至,聖上一定會以西北邊事為抓手大做文章,甚至可能興起大獄,對兵部、都察院進行大換血!”

    眾人以六科、都察院的言官居多,特別是夏言身為兵科右給事中,所有與軍事相關的詔制誥敕都要經他批準,他聞言將信將疑道︰“楊侍講學士又作危言了!在下看不出陝甘寧有什麼文章可以做。”

    楊植嘆道︰“這就是我們氣學曲高和寡的原因,近十幾年江西籍官員學王陽明先生,常以吾心之是非為是非,看問題做不到由此及彼由表及里,以至于不能見微知著!

    相信我,聖上在未掌控朝堂之前,絕對不可能染指東南,他必將連續找個由頭興起大獄讓朝臣站隊,無關是非,只為辨別誰站在他一邊!夏前輩,你的機會即將到來!”

    眾人默默記下,待日後驗證。楊植揮斥方遒頭頭是道,費吴听得聖上志存高遠,費首輔只是嘉靖的開胃菜,遂問道︰“那楊侍講學士對吾兄有何建議?”

    “在下送費首輔及在座各位兩句話︰人家要打倒你,無論他怎麼打,你自己不要倒!人家要趕走你,不管他怎麼趕,你自己不要走!

    無論听到什麼戀棧貪權的攻擊,都不要理會!愛大明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費吴等人又默默記下這句話,會議至此時天色近午,眾人拿出酒食一同分享,氣氛活絡起來。

    費懋中和張璁同年,正德十六年的探花,現在還只是編修。楊植三年翰林已經憑真本事混到了侍講學士,與張、桂、方三人及席春的翰林升遷之路完全不一樣,因此費懋中並未端起前輩的架子,而是放低身端與楊植交往︰“楊侍講學士,剛才你說風水輪流轉,江西人日後在朝堂難以出頭,這話听起來不太可能吧?”

    楊植道︰“江西人還是太老實,把耕讀當成國本!三吳現在已經改稻為桑,浙江更是靠海貿走私為生,時代變了!吳越兩地未來靠商讀崛起,江西以後不會出朝堂領頭人了!”

    見江西老表們吃驚的樣子,楊植安慰道︰“未來就這樣的,咱們江西人要知恥呀!”

    費吴問道︰“听楊侍講學士所言,吳越有錢,他們的才俊未來執掌朝堂,但是我們江西也一向有錢呀,讀書更厲害,出了十多名內閣首輔!怎麼今後就不行了?”

    楊植嘆道︰“歷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謂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吳越不但利益相關,更聚集在王陽明心學門下,而我們江西年輕一代的士子幾乎都惟心學馬首是瞻,必將喪失朝堂領袖地位,淪為三吳朝士的馬仔。”

    陳九川皺著眉道︰“但是陸王心學開創了儒家學派新局面,‘吾心即宇宙’,‘心即是理’,在下乍听此說,之前種種不解之處,頓開茅塞!听陽明先生講學,如沐春風心曠神怡,從此讀書、行事不再有疑惑之處!

    羅掌院學士的氣學,恕我直言,讀起來實在費勁,看三頁就看不下去!”

    在座不少心學門徒心有戚戚焉,紛紛道︰“著實如此!不是我們不給江西老鄉捧場,而是羅學士的著作晦澀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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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植喝一聲︰“學好氣學,才能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為什麼在下能洞察先機,判斷聖上將以西北邊事為劫材興起大獄,逼朝臣站隊?皆是氣學之故!爾等拭目以待,不要到時候被聖上清出朝堂,勿謂言之不預也!”

    費吴問道︰“那個日後再說。眼下家兄雖然上疏自辯,但臉面已失,名聲受損,有何挽救之法?”

    “沒有人比我更懂政治斗爭!今天大家回去後多拉幾個言官,把石、賈詠等內閣閣老,廖天官、大司馬等尚書都按上受賄罪名彈劾一遍。此事必不了了之!”

    眾人拊掌稱妙,會議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結束,大家依然分頭繞道從東南西北城門回京,楊植和夏言一路。

    夏言路上搭訕道︰“楊侍講學士,翰林院里以你最得聖寵,若干年後不但江西朝士,恐怕朝臣都要以你為首了!”

    楊植謙虛道︰“不是我地域黑,實在是我不敢忘本!自有內閣以來,謝縉、金幼孜、楊士奇等江西士人代代都進內閣,我怎麼能讓江西士人的光榮傳統斷絕!

    夏前輩,議禮派後繼乏人,張璁之後無人能接上。現在翰林院正在改制,要求翰林有進有出,夏前輩年齡合適,只要迎合聖上種種改制,你也可以為翰林學士再入閣!”

    夏言不以為然道︰“我是憑才干立身,但聖上用人不挑德才,只看是不是迎合他。我既不想寫青詞,更不想跟著他打醮做功課,只怕難以得聖上青睞。”

    兩人說著進了永定門一北一西分手,楊植勒馬駐足凝視夏言的背影,想了很多事。

    夏言在原時空中死得極不體面,連被凌遲的死囚都不如。他六十七歲時身為內閣首輔著朝服,被四馬倒攢蹄用繩子捆住木棍一穿,像殺年豬一樣,由錦衣衛抬往刑場砍頭。他的妻子被流放廣西大瑤嶺,子佷全部被削籍為民,可見嘉靖對夏言恨之入骨。

    自己前世的歷史書說夏言失寵,又因為復套失敗,在嚴嵩、陸炳的讒言下被嘉靖處死。

    楊植根本不相信這種說辭,這點雞毛蒜皮的事頂天了不過讓首輔被致仕。何況嘉靖是個很重情念舊的人,不至于使夏言未經三法司會審就直接被極度羞辱性地公開斬首,而且首開大明閣老被殺的先河。

    夏言死後,江西籍的嚴嵩以孤臣不黨的人設當了首輔。自嚴嵩失勢,江西人再也沒有在大明朝堂呼風喚雨過,取而代之的是以常州籍官員為首的東林黨,這里面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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