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錦衣衛跟大儒辯經

第109章 會試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滄海茫茫粒米身 本章︰第109章 會試

    鄉試被稱為秋闈,會試被稱為春闈,兩者的考試方式、流程完全一樣,都是考三場。

    由于會試的重要性,其同考官是鄉試的一倍,達到十五、十六人之多,到嘉靖後期固定為十八人,人稱十八房。

    而且會試有一個不同之處,會試主考官除了出題之外,還會自己根據題目寫四書的小作文,然後發給同考官,讓他們閱卷時以此為模板挑選試卷。

    但是,嘉靖二年完全不一樣,這一科的四書考題,是嘉靖親自出題。三道四書題,其中兩道出自《中庸》,一道出自《大學》。

    鄉試、會試都沒有偏題怪題小題截搭題,而是從四書中選一大段幾十上百字,有明確而且完整意思的句子為題。

    《中庸》、《大學》講如何通過學習、實踐來提升個人修為,主旨是認識論。毛澄認為嘉靖從這兩本書中選題,明顯是想傳遞什麼言外之意。他為了寫範文又抓斷了不少頭發。

    本科考生人數四千余人,最後確定錄取四百一十人,南北中三榜平均錄取率百分之十。這個錄取率遠高于鄉試,所以說“金舉人銀進士”是有道理的。

    這四百一十個中式舉人名額當中,中榜五十人,北榜一百二十人,剩下二百四十人是南榜的。

    考生二月六日進場,領了號牌,按南、北、中榜各自進入不同的考棚。七日開考,二月十三日才考完第三場。四千余份共數萬張試卷彌封、謄錄、對讀完畢送入同考閱卷官的房中,基本就是二十日左右了。

    按《大明會典》規定,二月二十七日填榜。填好正榜後,便張掛在禮部,會試榜也叫做甲榜,鄉試榜叫乙榜。

    這中間閱卷、排名的時間只有七天,可想而知閱卷官的工作量是如何大。因此,對于擬詔書、制誥、判決之類的公文寫作,以及詩歌、歷史、策論,閱卷官根本不會看。

    擬詔、制誥、判決等都有固定的公文格式,在套話的空白處填上事由、人名、結果就行了;如果能過會試,殿試就只考策論,那才是顯出考生分析問題的水平。

    為了節約時間,五經的同考官早早就約定了每一房里面,南、北、中三榜中式舉子的人數。

    在考生枯坐考棚寫小作文時,考官們在後院喝茶聊天。

    考官被封閉期間,伙食很好。考官們這個時候最輕松。

    楊慎非常謙虛,過來跟張潮打招呼道︰“張前輩,我是第一次當同考官,請教一下?”

    張潮連說不敢當︰“狀元大才,我啷個敢說指教!我們去走走消食?”

    兩人起身出了後院的飯堂,來到一處庭院中,楊慎道︰“張前輩可得留心禮房送來的中榜試卷!”

    張潮點點頭道︰“沒有問題,那王寵的禮經解讀我也看過!只是廣西雲南貴州的士子才俊亦有很多在南京國子監讀書的,他們的文章思路觀點完全是江南風格,只怕不好分辨。”

    楊慎笑了一下道︰“科舉本來就是七成靠運氣。人生世上,只須合眼放步,以听造物之低昂而已!我听說曾有一個閱卷官,把送到他房里的卷子,閉眼從中隨機抽取,抽到的就打圈通過,不也沒有人說什麼,這就叫老天讓他們中!”

    張潮遲疑道︰“但是我輩當年亦是十年寒窗,考試時也希望考官兢兢業業,莫使自己心血付諸東流。”

    “那甦州名士文徵明,屢試不第,不也沒有辦法?最後還要靠江南官宦推薦才以貢生身份入我們翰林院,過段時間他就會來北京。

    你再看看我。當年我第一次參加會試,王鏊相公任主考官,卻不小心把我的試卷燒了,耽擱了我三年,本來那一科我就應該中狀元的!”

    說到這里,楊慎站在庭院中,看著碧藍無雲的天空喃喃自語道︰“此天意也!殆非人力所為!”

    二月十三日傍晚,順天府貢院大門打開,吐出一群群蓬頭垢面精疲力竭的考生。在錦衣衛的目光下,考生的試卷被送到後院的工房由工人彌封起來。

    彌封過的試卷被編上號送到書房。書房里有從各衙門調來的百余名書手,他們用朱筆把每張試卷仔細謄錄一遍。

    謄錄完畢後,書手們還要把自己手上的朱筆試卷讀一遍,有人拿著考生的墨筆試卷在旁校驗,如果書手謄錄有誤,就必須要刮擦、涂改錯字。

    大明的讀書人都必須學會修復技術。他們考試時隨身帶著紙漿和毛刷、瓶子、刀子、剪子、爐子等工具。當卷子出現錯字,他們會將錯字挖去,均勻地撒上紙漿補起來,再用烤爐烘干。

    二月二十日,完成校驗流程。朱筆謄錄過的試卷被送進一個一個的經房。

    每個經房里都有一名同考閱卷官,中式舉子稱他們為“房師”。

    和鄉試差不多,《春秋》與《禮經》也各自只有一房。

    正如大明體制是主官一言堂,鄉試、會試主考官有一個巨大的權力,那就是搜卷。當主考官看到閱卷官送上的試卷水平不怎麼樣,主考官可以去閱卷官房中,翻閱剩下的試卷,然後帶走自己認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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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種行為是當眾打閱卷官的臉,除非是鄉試主考官才可能這麼做。鄉試同考官都是從不同縣里抽來的教諭,其身份與北京朝廷來的主考官天差地別,而且考完後大家一拍兩散,同考官與主考官、同考官之間從此一生再不相見。所以湛若水主考南直鄉試就搜了每個同考官的卷子。

    但是會試主考官不太可能搜卷。所有的考官出身差不多,而且大家出了貢院大門還得經常見面。主考官敢得罪同考閱卷官的話,極有可能當場被閱卷官暴打,監考御史極有可能只當沒看見。

    禮房的同考閱卷官是張潮,四川內江人,跟李充嗣同鄉。他事先被楊廷和交代過要廢掉什麼類型的卷子,楊慎也同為閱卷官,兩人組成雙保險,確保黜落楊植。

    張潮決定看先經義試卷,再看四書試卷。

    主考官毛澄出的禮經考題原文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鄉試會試的題目就是這樣的一整段,所以考生往往更難答。小題怪題偏題考急智、考牽強附會,但是大題才檢驗考生是否能完整理解、闡述經義。

    禮經之所以難,因為華夏的禮就是法,禮經就是華夏的法哲學原理。華夏觀察天文、氣象、山川等自然環境的變化,推導出個人的飲食作息、農耕工業、娛樂體育要順應天時,乃至部落、國、天下的動員、戰爭、祭祀等社會性活動,都要與自然環境相一致。

    所以禮經相當于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緊密結合,《禮經》中不但有很多章節講天文、農時、動植物生長規律、人體生理衛生,還有很多章節講社會組織應該如何規劃設計。西化的現代人就很難理解為什麼華夏把男女愛情婚姻看成社會行為,要對社會負責,而不是所謂的私行為。

    所有的考官都不明白為什麼毛澄出這個禮經題。因為這段話,讀書人非常熟悉,甚至于包括芸芸眾生。

    “越是出考生耳熟能詳的題,越能考出考生的水平!”毛澄如是說。

    張潮細思之下,認為毛澄在投嘉靖所好。嘉靖即位以來,不但喜歡訂正大臣的奏疏,而且喜歡修改大明的典章禮制。說明嘉靖有自己的想法,不遵守舊制,不走尋常路。

    確定了這個思路後,閱卷就好辦了。

    凡是禮經答題是王寵風格的,都被張潮打了叉。貴州雲南廣西的秀才在南京國子監讀書的較多,里面肯定有不少人學王寵。沒奈何,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一份試卷成功地引起了張潮的注意,那份試卷把“天下為公”的“公”,解釋為“公室”,即統治階級。

    這種解釋雖然少見,但並不是于史無征,前代確實有學者這麼理解的。

    這個考生的意思是︰天下為公這一段,說的是天下人為統治階級服務,統治階級也為天下人服務。統治階級是從天下人中選出來的賢良,受天下人監督,這才能達到大同。

    張潮直覺認為這個說法很有道理,別人對天下為公的解釋簡直就是不要中央朝廷,無官府主義無領導,真的是天真無腦。

    這名考生跟王寵無關,而且符合嘉靖的思路,他的第一關算過了。

    再看這名考生的四書三道答題,張潮笑了︰答題風格明顯是四川的,並且水平還可以。考生的八股文寫得並不倉促,非常流暢,可見練習過這三道試題,有備而來。

    整體來說,這八股文水平在中榜屬于中等。

    一個人的習性是很難改變的!肯定是哪個雲南或貴州的考生在成都上了多年的學!

    張潮把這名考生的卷子打了兩個圈。

    詩書易三經的考生多,但閱卷官也多,三經的卷子一平均分配,其他的閱卷官反而比孤經房的工作量少。

    楊慎完成了閱卷,跑到張潮房間看張潮還有很多卷子沒有翻閱,便主動請纓道︰“前輩,需要我幫忙麼?”

    考生選擇本經,並不意味著不讀其他四經。楊慎狀元出身,八股、五經不在話下。張潮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的工作,謝絕了楊慎的好意。

    楊慎也不在意,就著燭光翻看張潮打過圈的卷子。

    那份把“公”解釋為“公室”的卷子,同樣地引起了楊慎的注意。他笑著說︰“這個考生挺機靈的,很會揣摩上意!”

    張潮瀏覽著其他的卷子,隨口說道︰“這種觀點鮮明又小眾的卷子,其實很容易過關的!”

    楊慎突然感覺一激靈,連忙翻開該考生的四書卷子默讀一遍,讀完後笑著說︰“這份卷子像是女人寫的!”

    張潮非常好奇,問道︰“你如何看出來的?”

    楊慎指著卷子道︰“這考生的文章,其對仗、節奏不夠鏗鏘有力,還有些�@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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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潮笑起來了︰“我認為這考生八成是貴州、雲南人在成都就學!四川嘛,成都嘛……”

    楊慎忍俊不禁,放下手中卷子,指著牆角一堆打叉的禮房卷子說︰“那楊植的卷子就在里面,想到他沮喪的嘴臉,思之令人發笑!”

    二月二十五日,貢院辦公室里,僉都御史、主考官毛澄、副主考官周詔圍坐在案邊,準備給考生排名次。

    毛澄笑著說︰“我是禮部尚書,先看看禮經的卷子如何。”邊說邊翻看禮經的卷子。

    一目十行地才看了三份禮經試卷,毛澄便停下來,沉默不語,眼楮呆呆地看著屋頂,不知在想什麼。

    僉都御史提醒道︰“大宗伯,是不是要換卷子?”

    毛澄回過神來,對身邊兩人說道︰“不用了,搜卷干嘛,浪費時間。”

    三人亦不再說,監考御史看著兩位主考官把四百一十名確定通過的四書卷與五經卷一份份讀過來,然後給它們排名次。

    周詔也看到那份把“公”解釋為“公室”的卷子,驚訝地說︰“這名考生很有獨到的見解,要不要給他排前面去?”

    毛澄說道︰“會試成績又不影響殿試名次,你看看他的四書卷,隨便排排就行了!”

    之前,有很多考生的會試成績百多名外,卻在殿試中了狀元。

    這時會試拿一個會元只是好听,沒有殿試優勢。幾十年後才默認會元一般都要成為殿試三鼎甲之一,最起碼探花保底。

    周詔與毛澄同鄉,只是舉人出身,屬于來路不正的翰林院新人學士,他沒有再說什麼,兩人在卷子上寫好排位的數字後,毛澄喚來書吏,吩咐道︰“拆去彌封,填寫正榜,後天放榜。”

    書吏們在貢院填寫榜單時,被解放身心的十幾名考官反正閑來無事,都過來看榜,找找里面有沒有親朋好友,門生弟子。

    只要考生的名字出現在會試甲榜,雖然還只能叫中式舉人,但是成為進士是百分百的。殿試只是排進士名次,並不會黜落任何中式舉人。

    毛澄、周詔、監考御史為首,十五名同考官在兩邊,輕松地在榜單上認一個一個人名。

    “會元的名字叫李舜臣,怎麼听起來像一個朝鮮人?”

    “啊,我們江西人本科考生巨多,卻中的不多!”

    楊慎飛快地看下去,在第八十三名看到一個名字︰楊植,禮經、鳳陽縣、中都錦衣衛、南京國子監、中榜!

    這是怎麼回事?楊慎大腦一片空白,不可思議地看著張潮說︰“張前輩,他從我們手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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