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天,雷之國的鐵甲艦終于開火了。
一連串的實心炮彈落在離港口不遠的海面上,雖然並不會產生爆炸,但還是造成了聯合土遁忍術的威力,在海面上掀起巨浪。
沿岸的防波堤瞬間被沖垮了一半。
漩渦族人們尖叫著四處奔逃,混亂中,有人被掉落的椰子砸傷,有人掉進沙淤里被無數只腳生生踩進了地底。
漩渦水之介站在了望台上,看著四周絕望哭喊聲一片,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肯定已經有族人開始失蹤,自己不能再等。
當——!
他發瘋般跑回書房,推開門,顫抖著拿起那只白色海螺。
海螺的表面很光滑,只稜角處長著些尖刺,顯然被人經常撫摸。
他左手結印,右手將螺口湊到嘴邊,胸膛狠狠起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衛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狂喜︰“族長!老族長!老族長他出來了!”
漩渦水之介猛地愣住,海螺從手中滑落,掉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麼?”
“是真的!”
漩渦成志沖進房間,臉上的淚水混合著激動,已然是語無倫次。
“老大人還沒死,現在就在祠堂,讓您立刻過去!”
漩渦水之介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
和之前的很多危難時候一樣。
他的‘父親’,再次出現了。
在他最絕望、準備向仇人低頭的時候,終于出現了。
他撿起那只白色海螺,緊緊握在手里。
稜角和冰涼透過掌心傳來,讓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那個該死的家伙,一次次傷害漩渦,算計于他,卻又總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
這種看似前後矛盾的行為,像一團迷霧,讓漩渦水之介的心情一時間極度復雜。
“族長,快走吧!老族長等著呢!”
見他站在原地發起了呆,漩渦成志催促道。
漩渦水之介深吸口氣,點了點頭,跟著向祠堂方向走去。
走出門口時,他看到妻子奈緒和兒子站在旁邊,妻子的眼楮里閃著淚光,兒子則舉起那枚心愛的海星,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孩子什麼也不懂。
他只知道,母親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父親也終于不再愁容滿面。
走到祠堂的地下密室門口,漩渦水之介驟然停下了腳步。
緊閉多年的石門已經打開,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瘦小身影站在門口,被昏暗的光線籠罩著,花白的頭發微微泛著銀光。
“來了。”
老人的聲音很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密室門口圍了一圈的漩渦族人瞬間喜極而泣。
“老大人沒事!”
“大家有救了!渦之國有救了!”
這些話听在耳中,卻讓漩渦水之介感覺莫名的刺耳又煩躁,他眉頭緊鎖,一言不發邁步走進了密室。
一進密室,呼吸便略感不暢。
好在門外不斷有新鮮空氣涌了進來,讓漩渦水之介緊鎖的眉頭微微松開。
他用余光掃了門外一眼。
確認沒有族人擅自闖入進來,這才回過頭,目光掃向室內。
老人臉上的山羊胡更長了,也更白皙了,臉上的皺紋也比前些年看上去上深了許多,眼神卻依舊銳利,像鷹隼一樣盯著他。
“我到了有幾天了。”
漩渦蘆名望著他,語氣平淡,卻意味深長。“你在猶豫什麼呢?”
漩渦水之介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避開了眼神。
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我知道你恨他。”
漩渦蘆名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地道,“但你要記住,在忍界,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作為族長兼大名,你要以家族為重。”
這番兼備教導與勸慰的話,讓漩渦水之介面色陡然動容。
某一個瞬間。
他抬起頭,呆愣了幾秒。
望著面前那張無比熟悉的面孔,恍惚感覺這是真的老爺子,還和自己年輕時候那樣,嚴肅又耐心地訓誡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小兒子。
漩渦水之介靜靜地望著,眉心那厚厚的褶皺漸漸松開。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轉而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向面前白發蒼蒼的‘父親’。
漩渦蘆名渾濁的眸子猛然收縮。
“你在看什麼?”
“.......”
漩渦水之介沉默片刻,到了嘴邊的話,艱難咽了下去。隨後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沒什麼。”
漩渦水之介走出密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看著海平面,茫茫大海之上,無數只船艦依舊橫向排列,緊鑼密布,卻再也不曾感覺如山一般的壓力和無助。
海風從它們的縫隙中吹來,頭一回帶著輕松的氣息。
“轟轟……”
遠處,雷之國的鐵甲艦還在炮擊,岩隱的土牢牆還在擴張,霧隱的濃霧還未散去,砂隱的沙牆依舊在海上矗立。
渴望著這一幕。
漩渦水之介眼眸之中,最終只剩下一片復雜的平靜。
“原來……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