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槿站在會場入口處深呼吸，空氣里飄著新印刷資料的油墨香，混合著中央空調送出的冷風。她捏著邀請函的指尖微微發潮，淺藍色卡紙邊緣被揉出細小的褶皺。會場穹頂的環形水晶燈將光線切割成菱形光斑，在地毯上投下流動的銀河。
第三排右側第七個座位。她默念著座位號穿過人群，米色高跟鞋踩在深灰地毯上悄無聲息。科技峰會特有的電子提示音此起彼伏，深藍色背景牆上，全息投影的峰會ogo正在循環變幻幾何圖形。落座時絲綢裙擺掃過扶手，涼意順著小腿攀上來，她下意識把裝著筆記本電腦的托特包抱在胸前，像抱著盾牌。
"各位嘉賓請掃描座位扶手的二維碼獲取會議資料。"主持人的聲音經過立體聲效處理，在挑高十米的空間里產生奇妙的回響。甦槿正要低頭操作，忽然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桂花香——這個季節本不該有的味道，卻讓她的後頸泛起細密的戰栗。
抬頭瞬間，斜前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有人正在和工作人員低聲交談。黑色西裝收束出挺拔的肩線，後腦勺翹起兩綹不服帖的卷發，在頂光里泛著栗色的光澤。當那人側身接過議程表時，下顎線被電子屏的藍光照亮，甦槿听見自己心髒撞擊肋骨的聲音，像實驗室里突然跳閘的精密儀器。
陸謙然。這個名字卡在喉嚨里，混著三年前暴雨夜消毒水的氣味。那時他們隔著icu的玻璃窗看監測儀閃爍，他白大褂袖口還沾著實驗樣本的淡黃色污漬。此刻他腕間換成了鉑金表盤，折射的光點刺得甦槿眼眶發酸。
雨聲在記憶里發酵成粘稠的毒液。
陸謙然。這三個字像枚生銹的銀針卡在喉管，刺得甦槿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望著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際線，恍惚間又嗅到那年暴雨夜的消毒水味。那味道混著雨水腥氣，在中央空調出風口凝成淡青色的霧，順著icu走廊慘白的頂燈淌下來，漫過陸謙然翻卷的襯衫領口——他那時剛從實驗室趕來，左袖口還沾著神經毒素樣本的淡黃污漬，在監護儀幽藍的頻閃里泛著詭異的光。
此刻那道污漬化作鉑金表盤，正隨著男人整理袖扣的動作切割空氣。甦槿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腰撞上會議室冰涼的金屬門框。意大利手工西裝的剪裁完美貼合他如今的身形，連翻折的袖口都精確到毫米，再不是當年那個在搶救室外攥皺病歷本的青年。那夜他掌心洇開的墨跡曾暈染她整片肩胛，此刻卻隔著定制西裝冷硬的稜角，在遞文件時堪堪擦過她顫抖的指尖。
"甦醫生還是這麼怕冷？"陸謙然旋開萬寶龍鋼筆的聲響清脆如玻璃碎裂。他簽字時腕表折射的寒光劈開回憶，甦槿看見監測儀曲線在暴雨中坍縮成直線時，他扯開領帶砸在牆上的悶響。此刻那截蒼白的脖頸系著愛馬仕真絲領帶，暗紋在頂燈下泛起血絲般的細浪。
她別開臉，落地窗倒影里無數雨絲正在鉑金表盤上蜿蜒。三年前那些穿透玻璃窗的雨滴也是這樣劃過他通紅的眼眶，在監護儀警報聲中凝成她掌心的咸澀。如今中央空調出風口涌出的冷氣裹著古龍水尾調，將消毒水的氣味沖淡成幻覺。甦槿听見自己指甲陷進掌心的聲音，和當年心電圖歸零時的長鳴漸漸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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