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突襲的深夜,氣溫驟降至零下十五度。甦槿赤著腳踩在結霜的青石板上,足尖早已凍得失去知覺。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棉質睡裙根本無法抵御凜冽的北風,衣角被狂風掀起時,露出膝蓋上陳年的凍瘡疤痕——那是去年冬天在碼頭卸貨時留下的。
陸宅朱漆大門內傳來管弦樂聲,鎏金雕花的鐵藝院牆上垂落紫藤枯枝,在寒風中簌簌發抖。甦槿望著落地窗內搖曳的水晶吊燈,那些穿著貂裘大衣的賓客舉著香檳穿梭,女眷們珍珠耳墜折射的碎光刺痛她的眼楮。忽然有細雪飄落,沾在她睫毛上凝成冰晶。
"小姐,要買烤紅薯嗎?"巷口老伯推著冒著白氣的鐵皮爐子經過。甦槿摸了摸空蕩蕩的衣兜,昨日典當母親留下的銀鐲換來的銅板,全拿去買了陸謙然最愛吃的桂花糖。她搖搖頭,看著老伯棉帽下的白氣在路燈下盤旋,突然想起陸謙然臨別時說的話︰"等院里的梧桐樹長到第五圈年輪,我就回來娶你。"
此刻陸宅後院的梧桐只剩光禿禿的枝椏,樹皮上歪歪扭扭刻著"槿"字的劃痕卻清晰如昨。甦槿數過那些劃痕,整整一千八百二十五道,每一道都浸著碼頭咸腥的海風,混著她被麻繩磨破掌心時滴落的血珠。
"陸少爺回來了!"門房突然高喊。黑色汽車碾過積雪停在門前,甦槿看見副駕座上的女子裹著銀狐披肩,發間紅寶石發卡比陸夫人腕上的翡翠鐲子還要奪目。她下意識蜷起生滿凍瘡的手指,卻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劃破夜色︰"謙然哥......"
青磚甬道上的積雪在軍靴下咯吱作響,陸謙然玄色大氅掃過車燈投下的光斑,袖口金線刺繡晃得甦槿眼眶刺痛。她看見女子貂皮手籠上嵌著的東珠,在寒夜里泛著森冷的光,像極了五年前姑母吞金自盡時攥著的琺瑯懷表。
"甦小姐還在當門神?"女子尾指勾起陸謙然軍裝綬帶,鑽石戒指在月光下割出細碎的傷痕,"听說你房里炭盆早撤了?"銀狐披肩流甦掃過甦槿皴裂的手背,激起一陣刺癢的顫栗。
正廳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陸夫人腕間的翡翠鐲子摔在門檻上,沿著冰裂紋滲出墨綠色暗流。那是甦槿母親的陪嫁,三年前被表舅母扣在腕上,說是抵了藥錢。
“謙然哥……”甦槿的聲音輕柔而婉轉,仿佛春日里的微風,輕輕拂過耳邊。然而,這呼喚卻如同被一陣狂暴的西風席卷而過,瞬間被絞碎成無數碎片,消散在空氣之中。
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袖中,掌心感受著桃木梳的斷齒,那尖銳的觸感,就像是一根根細針,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底。這把桃木梳,曾經是她最珍貴的寶貝,梳背上刻著的“長相守”三個字,是她對謙然哥的期許和承諾。
還記得那年七夕,桂花盛開,香氣四溢。她精心地將桂花頭油涂抹在發間,然後用這把桃木梳輕輕梳理,每一下都像是在訴說著她的柔情蜜意。而如今,這把梳子卻已殘破不堪,那“長相守”的刻痕,也被時間和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
甦槿深吸一口氣,想要平復內心的波瀾。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甜膩的法國香水味突然飄進了她的鼻中。那味道濃郁而刺鼻,讓她的胃里一陣翻涌,幾乎要嘔吐出來。
她抬起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身姿婀娜,長發如瀑,身上的香水味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甦槿看著她,心中涌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情緒。
喜歡一愛之差請大家收藏︰()一愛之差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