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青蒼獨自站在海市最高的樓閣上，夜風獵獵，吹得他衣袍翻飛。下方婚宴的喧鬧聲隱隱傳來，琉璃花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卻讓他胸口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
他垂眸看著掌心，那里還殘留著捏碎酒杯時劃出的血痕——這具早已修成金剛不壞的身軀，竟然會因為情緒波動而受傷。
"月尊大人......"
小蘭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怯生生的，像只受驚的小動物。她提著一盞琉璃燈，暖黃的光映著她泛紅的臉頰，"您、您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給您拿了些點心......"
東方青蒼沒有回頭，聲音冷得像冰︰"本座讓你跟著了嗎？"
"我......"小蘭花咬了咬唇，卻還是壯著膽子走上前，"我看您都沒吃什麼東西，這個桂花糕......"
"啪！"
她話未說完，東方青蒼突然揮手打翻了她捧著的食盒。精致的點心滾落一地，小蘭花嚇得僵在原地，眼眶瞬間紅了。
東方青蒼盯著她發顫的睫毛，胸口那股煩躁更甚。他明明最厭惡軟弱之人，可看到這小花仙要哭不哭的樣子，卻又莫名煩躁。
"滾回宴席去。"他轉身背對她，"別在這里礙眼。"
小蘭花吸了吸鼻子，蹲下身默默收拾散落的點心。她縴細的手指沾上了泥土，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把沒弄髒的桂花糕撿起來，用帕子包好放在欄桿上。
"這個......還是留給您。"她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您要是餓了......"
東方青蒼猛地轉身，卻見她已經提著裙擺跑遠了，那盞琉璃燈在她手中搖晃，像一顆即將墜落的星星。
他盯著欄桿上那個小小的油紙包，半晌，鬼使神差地拿起來咬了一口。
太甜了。
甜得發膩。
可他卻一口接一口，直到全部吃完。
宴席正酣，南宮淵攬著巽風的腰，在眾賓客起哄下飲盡交杯酒。琉璃盞相踫的清脆聲響中，巽風唇角沾了一滴酒液，南宮淵笑著俯身，用舌尖輕輕舔去。
"砰！"
一道劍氣突然劈開他們面前的桌案，美酒佳肴灑了一地。滿座嘩然中，東方青蒼持劍而立，眼中翻涌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
南宮淵將巽風護在身後，臉上笑意不減︰"大舅哥這是做什麼？"
"本座忽然想領教一下海市主的真本事。"東方青蒼劍尖直指南宮淵咽喉，"若你輸了，這場婚事就此作罷。"
巽風皺眉︰"兄尊！"
南宮淵卻低笑出聲，輕輕捏了捏巽風的手︰"無妨。"他轉向東方青蒼，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若我贏了呢？"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東方青蒼冷冷道。
"那若是萬一呢？"南宮淵突然湊近，在東方青蒼耳邊輕聲道，"大舅哥就答應我一個要求如何？"
不等東方青蒼回答，他已飛身掠出大殿，玄色婚服在夜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請吧，月尊大人。"
東方青蒼緊隨其後，兩人在海市上空戰作一團。業火與青芒交織，震得漫天琉璃花紛紛碎裂。下方賓客仰頭觀望，不時發出驚呼。
小蘭花擠在人群中，焦急地拽著身旁觴闕的袖子︰"怎麼辦呀！月尊大人會不會受傷？"
觴闕一臉無奈︰"你覺得誰能傷到尊上？"
"可是......"小蘭花絞著手指，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天空，"他看起來好生氣......"
確實，東方青蒼的攻勢凌厲得近乎瘋狂。每一劍都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卻都被南宮淵以詭異的身法避開。三百招過後，南宮淵忽然賣了個破綻，東方青蒼一劍刺去。
"噗嗤！"
劍鋒入肉的聲音格外清晰。南宮淵任由朔風劍穿透自己肩膀，卻趁機一把扣住東方青蒼手腕，在他耳邊輕聲道︰
"大舅哥，你嫉妒了。"
東方青蒼瞳孔驟縮。
"你嫉妒巽風眼里有了別人。"南宮淵的聲音帶著了然的笑意，"可惜啊，他現在是我的了。"
這句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東方青蒼全部的理智。他猛地抽劍，正要再攻，卻听下方傳來巽風的厲喝︰
"夠了！"
琉璃淨火沖天而起，硬生生將兩人分開。巽風踏火而來，長發在風中狂舞，嫁衣上的鳳凰紋樣仿佛活了過來。
他一把抓住南宮淵流血的手臂，眼中滿是心疼，再看向東方青蒼時，目光已冷若冰霜︰
"兄尊若再鬧，別怪我不念舊情。"
東方青蒼僵在半空，手中的朔風劍突然重若千鈞。他看著巽風小心翼翼為南宮淵療傷的樣子，看著那小子趁機在巽風頸側偷吻的得意模樣，胸口那股灼燒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識海中的情樹瘋狂生長，轉眼已有一人高。嫩綠的葉片無風自動，像是在嘲笑著他的茫然。
他不懂。
不懂為何看到巽風與別人親密會如此憤怒。
不懂為何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喊"兄尊"的少年，如今眼里再也沒有他的影子。
更不懂為何此刻，他竟想起了小蘭花含淚跑開的背影。
東方青蒼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蒼鹽海的。
寂月宮空蕩冷清，沒有琉璃燈，沒有漫天飛花，也沒有那個總是嘰嘰喳喳的小花仙。
他坐在王座上，看著掌心已經愈合的傷痕，忽然很想再嘗一口那甜得發膩的桂花糕。
而識海深處，那株情樹悄然綻放了第一朵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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