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綻放吧百合 吳盼 篇十四
吳盼的辦公桌上堆滿了程建明的來信，信封上的郵戳從董家莊一路延伸到北京。
傅淵隨手拆開一封，信紙上潦草的字跡透著焦躁︰&34；吳盼同志，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34；
&34；第幾封了？&34；傅淵將信紙折成紙飛機，從勞動局三樓的窗口擲出。紙飛機在空中劃出弧線，正落在&34；勞動最光榮&34；的標語牌上。
吳盼抿嘴一笑，指尖敲打著印有&34；絕密&34；字樣的檔案袋︰&34；第十二封。看來我們的程同志，是真的待不下去了。&34；
她抽出程建明的檔案，在&34；工作安排&34；一欄寫下&34；保潔員&34；三個字。
傅淵瞥了眼檔案，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34；讓他掃廁所，也算物盡其用。&34；
他拿起桌上的紅頭文件，在&34；同意調動&34；處蓋上公章。鮮紅的印泥在陽光下泛著血色光澤。
此刻的董家莊，程建明正借著煤油燈的微光收拾行李。他將寫給百合的分手信壓在搪瓷缸下，信紙上還沾著昨夜寫錯字時滴落的墨水。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他手一抖，將印著&34；勞動光榮&34；的搪瓷缸踫翻在地。
&34；建明？&34；門口傳來執意每天都來找程建明想和他復合的百合的詢問聲。
程建明屏住呼吸，直到听見她的腳步聲遠去，才繼續往帆布包里塞衣物。
次日清晨，百合和往日一樣敲響程建明的宿舍門，和程建明同一個宿舍的李雲祥已經和楊怡離開去往回北京的火車站了。而今天程建明也並沒有出現在田里，隊長也沒提起他。
百合擔心程建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于是推開程建明的宿舍門想要關心他，卻只看見滿室狼藉。
搪瓷缸下壓著的信紙被風吹得嘩啦作響，上面潦草的字跡像一把把尖刀︰&34；我們已經分手......不要再糾纏......&34；
百合攥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指節泛白。她想起去年冬天，程建明發高燒時，是她冒著大雪去衛生所取藥；想起他胃病發作時，是她熬了一夜的蒲公英茶。而現在，這些回憶都成了信紙上冰冷的墨跡。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村口，拖拉機司機告訴她，程建明天沒亮就坐上了去縣城的班車。
百合望著蜿蜒的土路，淚水模糊了視線。遠處傳來生產隊的銅鑼聲，驚起麥田里成群的麻雀，黑壓壓掠過寫著&34；知識青年到農村去&34；的土牆。
三天後，北京程家。
百合站在胡同口，望著程母拎著菜籃子出門的背影。她鼓起勇氣追上去，聲音哽咽︰&34；阿姨，我是真心愛建明的......&34；
程母停下腳步，菜籃里的白菜葉子沾著露水︰&34；孩子，這就是命。&34；她嘆了口氣，&34；建芬有心髒病，我得照顧她。你們......不合適。&34；
百合蹲在地上，淚水打濕了印著&34；北京&34；字樣的水泥地。她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是程建芬抱著課本回來。
&34；百合姐？&34；建芬怯生生地開口，&34；我哥去辦工廠的招工手續了......&34；
百合站起身，輕輕抱了抱這個瘦弱的女孩︰&34；不必告訴他我來過。&34；
她轉身離開時，听見建芬在身後喊︰&34；百合姐，你的圍巾......&34；
但她沒有回頭。紅色的圍巾在風中飄蕩，像一面褪色的旗幟，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從程建明家里離開後，百合踉蹌著走在胡同里，淚水模糊了視線。遠處傳來咿咿呀呀的京劇唱腔，是父親在和票友們排練《霸王別姬》。
她抹了把臉，卻抹不干淨臉上的淚痕，就像抹不去程建明分手信上那些刺眼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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