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進城後先去打听小河浩二的習慣。"
    老關的聲音低沉,帶著多年游擊的經驗。
    "這種老狐狸,一定有規律可循。"
    他擦拭靴子的動作很輕,像是在擦拭什麼珍貴的寶物。
    "听說他每天都要去城南的溫泉。"
    "那里有個叫"櫻花"的澡堂。"
    陸陽眯起眼楮︰"日本人的地盤?"
    "對,是楊饅頭專門給日本人開的。"
    老關直起身,將那把干草揉碎,撒向晨風。
    "里面有個老鴇,叫小菊。"
    "是楊饅頭的姨太太。"
    陸陽若有所思︰"能接近小河?"
    "她是半個日本人。"
    老關壓低聲音。
    "據說是個藝妓的女兒,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
    晨露打濕了陸陽的軍裝領子。
    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鳥啼。
    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他的肩章上。
    "時間差不多了。"
    陸陽整了整軍帽,帽檐壓得很低。
    "記住暗號。"
    老關掏出一張發黃的紙條。
    "如果需要支援,就在城牆上點三盞燈。"
    "如果要撤退,就放一掛鞭炮。"
    陸陽接過紙條,揉碎,扔進篝火的余燼里。
    "保重。"
    老關的聲音有些發顫。
    陸陽轉身,大步走向晨霧籠罩的山路。
    背影漸漸消失在晨曦中。
    清晨的山路上,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陸陽踩著自己的腳印往前走,不能讓人發現第二個人的痕跡。
    晨霧在山谷中繚繞,像是一條白色的綢帶。
    遠處的清水縣城漸漸顯露輪廓,城牆在晨光中泛著青灰色。
    他停下腳步,靠在一棵老松樹上。
    粗糙的樹皮隔著軍裝摩擦著後背,帶來一絲真實感。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清城門的布防。
    東門外有個簡易的木棚,里面站著幾個打著哈欠的偽軍。
    城牆上的機槍掩體用麻袋堆著,露出黑洞洞的槍口。
    箭樓上的探照燈已經熄滅,只剩下一個歪戴軍帽的哨兵。
    陸陽從懷里掏出那份調令,又檢查了一遍。
    紙張已經被體溫焐得發皺,但字跡依然清晰。
    "山田太郎,軍需中尉......"
    他默默重復著這個名字,讓自己沉浸在角色中。
    靴筒里的手槍硌著小腿,提醒著他不能有絲毫差錯。
    貼身口袋里的竹筒微微發燙,像是一團即將燃燒的火。
    陽光漸漸驅散了晨霧,城門開始有了人氣。
    幾個挑著擔子的農民排隊等待檢查。
    一輛馬車吱呀吱呀地駛過吊橋,車上裝滿了柴火。
    陸陽深吸一口氣,嗅到了城里飄來的煙火氣。
    那是老百姓家做早飯的味道,混合著某戶人家曬的咸菜香。
    多麼平常的一個早晨。
    但他知道,這座城里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罪惡。
    楊饅頭的公館就在城西,那里有專門審訊抗聯戰士的地牢。
    小河浩二的住所在城南,周圍布滿了暗哨。
    而他,將要獨自走進這座虎穴。
    陸陽整了整軍裝,邁著標準的軍人步伐走向城門。
    每一步都要踩出那種來自皇軍軍官的傲慢。
    腳步聲在清晨的空氣中格外清脆。
    守門的偽軍立刻站直了身子,有人急忙跑進木棚報告。
    陸陽故意放慢腳步,讓他們看清自己肩上的軍餃。
    中尉,在這個小城已經算是高級軍官。
    "報告長官!"
    一個偽軍隊長跑了出來,帽子都戴歪了。
    陸陽瞥了他一眼,目光里帶著日本軍官特有的輕蔑。
    "我是山田太郎,軍需中尉。"
    他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
    "奉關東軍司令部之命,來此檢查軍需物資。"
    偽軍隊長接過調令,手都在發抖。
    陸陽注意到他的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什麼。
    這種人最是狡猾,一定會立刻報告給楊饅頭。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
    "請、請長官稍等。"
    偽軍隊長轉身就要跑。
    "八嘎!"
    陸陽厲聲喝止。
    "你是在質疑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嗎?"
    偽軍隊長嚇得一哆嗦,差點跪下。
    "不、不敢......"
    "立刻帶我去見小河軍曹!"
    陸陽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這就去!這就去!"
    偽軍隊長連聲應著,卻偷偷使了個眼色。
    一個偽軍騎上自行車,飛快地往城里騎去。
    一定是去通風報信。
    陸陽冷笑,這些跳梁小丑,一舉一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城門緩緩打開,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晨光透過城門灑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陸陽邁步走進城門,軍靴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街道兩旁的店鋪正在開門。
    有人探出頭來,看見是日本軍官,又縮了回去。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和壓抑。
    一個賣包子的老人趕緊收起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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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邊的狗看見陸陽的軍裝,夾著尾巴逃走。
    這座城市,像是一只被馴服的野獸。
    表面平靜,內里卻暗流涌動。
    偽軍隊長點頭哈腰地在前面帶路。
    陸陽注意到街道兩旁隱藏的暗哨。
    茶館的二樓,有人掀開窗簾偷看。
    雜貨鋪的門後,藏著一支步槍的槍管。
    理發店里的鏡子角度很刁鑽,能照到整條街。
    這些細節都在告訴他,楊饅頭的耳目無處不在。
    "長官,小河軍曹住在前面的櫻花旅館。"
    偽軍隊長擦著額頭的汗。
    "不過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澡堂......"
    陸陽冷冷地打斷他︰"帶路。"
    他要的就是這個消息。
    澡堂是最容易得手的地方。
    沒有人會在泡澡時帶著武器。
    街道轉過一個彎,一座日式建築出現在眼前。
    門口掛著"櫻花湯"的招牌,字跡娟秀。
    兩個日本兵守在門口,看見陸陽的軍裝,立刻敬禮。
    "山田中尉,奉命前來找小河軍曹。"
    陸陽掏出調令。
    "緊急軍務。"
    守衛面面相覷,顯然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可是......"
    "你們是在違抗上級命令嗎?"
    陸陽的聲音冷得像冰。
    "報告長官!小河軍曹在三號池!"
    守衛不敢再阻攔。
    陸陽大步走進澡堂。
    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混合著硫磺的味道。
    走廊的木地板被水汽浸潤,發出"吱呀"的響聲。
    他脫下軍靴,換上木屐。
    靴筒里的手槍被他悄悄綁在大腿上。
    那個裝著毒藥的竹筒,貼著胸口微微發燙。
    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迎了上來。
    約莫三十歲的年紀,面容姣好。
    "歡迎光臨,長官。"
    她用標準的日語說道。
    "我是這里的老板娘,小菊。"
    陸陽點點頭︰"小河軍曹在哪?"
    "三號池在里面。"
    小菊的眼神意味深長。
    "要我帶您過去嗎?"
    "不用了。"
    陸陽淡淡地說,目光卻在小菊臉上停留了一瞬。
    這個女人很危險。
    眼神太過銳利,不像是普通的老鴇。
    走廊盡頭傳來說笑聲。
    是幾個日本兵的聲音,還混著女人的嬌笑。
    蒸汽繚繞中,陸陽看見牆上掛著一幅浮世繪。
    畫的是富士山下的櫻花,顏色艷麗得刺眼。
    三號池在最里面,是專門為軍官準備的。
    陸陽站在門口,听見里面有人在哼著軍歌。
    "大日本帝國萬歲......"
    聲音沙啞,帶著幾分醉意。
    是小河浩二。
    陸陽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熱氣撲面而來,像是一堵無形的牆。
    水池很大,能容納十幾個人。
    但現在只有小河一個人,靠在池邊閉目養神。
    他的軍服整齊地掛在一旁的木架上。
    佩刀就放在衣服下面。
    真是個老練的軍人,即使在澡堂也不忘防備。
    "小河軍曹。"
    陸陽用日語喊道。
    小河睜開眼,目光如刀般銳利。
    即使泡在溫泉里,也保持著軍人的警覺。
    "我是山田太郎,軍需中尉。"
    陸陽舉起調令。
    "奉命檢查軍需物資。"
    小河的眼神變得深邃。
    他注視著陸陽,像是要看穿什麼。
    "請稍等,我這就起來。"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陸陽感覺到一絲危險。
    這個人太冷靜了。
    正常的軍官听到上級來訪,應該立刻起身敬禮。
    但小河卻在試探。
    陸陽站在池邊,感受著腳下木地板傳來的溫度。
    水汽在空氣中彌漫,讓人看不清五步之外。
    小河慢慢站起身,水珠順著他的身體滑落。
    陸陽注意到他左肩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那是關東軍的勛章,每道傷疤都代表一次戰功。
    "山田中尉。"
    小河裹上浴巾,聲音依然沙啞。
    "不知道從哪個部隊來的?"
    陸陽早就準備好了說辭︰"第七師團。"
    "原來是七師團的。"
    小河的眼神閃過一絲異樣。
    "那應該認識山本大尉吧?"
    陸陽心中一凜。
    這是在試探。
    但他比小河更了解第七師團。
    "山本早就調走了。"
    他淡淡地說。
    "現在是中村接任他的位置。"
    小河的表情略微放松。
    這個回答顯然打消了他的一些疑慮。
    但陸陽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請容我穿上衣服。"
    小河轉身走向衣架。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報告!楊老爺來了!"
    是偽軍的聲音。
    陸陽的瞳孔微微收縮。
    來得真快。
    看來楊饅頭的情報網比想象中還要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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