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秉辰走後，沒過一會便開始下雨。
雨幕如瀑，在夜幕里肆意縱橫，豆大的雨點砸落在窗欞，發出 里啪啦的聲響，好似要將這夜的靜謐徹底擊碎。
陸岑坐在榻上，望著窗外那被雨水模糊的夜色，滿心的煩惱如這雨水般，肆意蔓延，久久無法消散。
“……”
忽然，一陣冷風裹挾著踉蹌的身影。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夙和帶著滿身的酒氣走進屋內，他的衣襟被雨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發絲凌亂地垂落在額前，雨水順著發梢不斷滴落。
“師尊，您可好些了？”夙和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的沙啞，在這雨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
陸岑听到聲音，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將臉側過，試圖把那紅腫的掌印藏進陰影之中。
可夙和的眼眸，何其敏銳？
那顯眼的紅印，瞬間就被他捕捉。
“師尊，這是怎麼回事？”夙和瞬間酒醒了大半，幾步上前，雙手輕輕捧起陸岑的臉，眼中滿是心疼與焦急。
“這是……誰打的？”
他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便是慕秉辰，“師尊……是不是二師哥？”
“哼，一定是二師哥！”夙和咬著牙，作勢就要往外沖，周身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他竟敢如此對您，我定饒不了他！”
陸岑見狀，急忙伸手拉住夙和，慌亂地解釋道，“不是他……這是我自己打的……”
夙和腳步一頓，滿臉疑惑地轉過身。
他的紫眸緊緊盯著陸岑，似乎想要從他的眼神里找出真相，“師尊，您為何要自己打自己？”
陸岑的臉瞬間紅透了，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我就是一時……”
夙和見他這般模樣，便沒再多追問。
他微微低下頭垂下眼眸，眸子里涌動著情愫，他動作輕柔，緩緩撫摸著陸岑臉上的紅印，眼中滿是疼惜。
隨後，他慢慢靠近。
在陸岑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酒氣噴在陸岑的臉上，伴隨著一句溫柔的低語。
“師尊，下次別這樣了，知道麼？”
“……？！”陸岑的心跳陡然加快，臉頰愈發滾燙，輕輕地點了點頭，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夙和似乎是酒勁又上來了，身體晃了晃，便順勢靠在陸岑身上，“師尊……我困了……”
他嘟囔著，聲音帶著醉意的軟糯。
陸岑看著他濕漉漉的衣服，眉頭輕皺，滿是擔憂，“……你把濕衣服脫了吧，不然會著涼的。”
夙和迷迷糊糊地點點頭，一邊脫衣服一邊嘟囔，“可是這樣睡著好不舒服，師尊……不然你也把衣服脫了罷？”
陸岑一听，臉頰更紅了，連忙拒絕。
“這……這怎麼行？”
夙和不依不饒，像個小孩子似的撒起嬌來，雙手拽著陸岑的衣袖輕輕搖晃，“師尊~你就脫嘛，不然我睡不著。”
他的眼神里滿是醉意和依賴，額間的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極了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陸岑最受不了夙和這樣，心中一軟。
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好好，我脫就是了。”
于是，兩人褪去外衣，一同躺在榻上。
夙和緊緊地蜷縮在陸岑的懷里，腦袋還在陸岑的胸口蹭了蹭，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
嘴里嘟囔著，“師尊，和我一起睡覺。”
陸岑擁著夙和，在雨聲的輕吟中睡得深沉而安穩，屋內的燭火不知何時悄然熄滅，月光透過雨霧彌漫的窗欞。
不禁為二人，鍍上一層朦朧的銀邊。
陸岑的呼吸均勻和緩，他的下巴輕輕擱在夙和的頭頂，手臂下意識收緊，似要將這份溫暖緊緊鎖住。
“……”
雨幕依舊細密，在營帳外編織出一片朦朧的水簾，慕秉辰坐在書桌前，幾封信件在燭光下攤開，上頭皆是各營大獲全勝的捷報。
墨香與燭火交織，卻顯得落寞幾分。
他抬眸望向趴在桌上熟睡的玉萱兒，她的發絲有些凌亂，幾縷發絲垂落在她的臉頰邊。
“……”
她的呼吸輕柔，睡夢中的模樣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純真。
慕秉辰輕嘆一聲，起身走到床邊，拿起那件自己常披的披風，緩緩走到玉萱兒身旁，動作輕柔地將披風披在她身上。
“萱兒，你總是這般不省心。”
慕秉辰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兄長般的寵溺與無奈，他將玉萱兒臉上的碎發，輕輕別到耳後。
看著她的睡顏，心中滿是愧疚。
“……”
玉萱兒對他的情意，他並非毫無察覺，只是這份感情，在他心中早已被對陸岑的愛意佔據，容不下其他。
他把從小便把玉萱兒，當作親妹妹一般疼愛，或許在她看來已然越界，可慕秉辰從未想過，要給予她愛情的回應。
慕秉辰回到座位上，再次拿起信件，可目光卻漸漸失焦，他的思緒飄回到與陸岑的種種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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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岑的溫柔、他的教誨、他看向自己時那復雜又深情的眼神，都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師尊……”
想起之前與陸岑的沖突，他滿心懊悔，恨不得立刻回到過去，收回那些沖動的言行。
營帳外，雨水順著帳篷的邊緣滑落。
滴答滴答，作響。
士兵們的腳步聲匆匆而過，他們在為這場勝利歡呼慶祝，而慕秉辰卻被情感的枷鎖牢牢束縛，無法掙脫。
“……必須找個時機，給萱兒說清楚了。”
慕秉辰在心底暗自下了決心，只是一想到要面對玉萱兒失望的神情，他的胸口就像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他放下手中的信件，起身走到營帳門口，撩開帳簾，任由細密的雨絲打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和著他心中的苦澀，一同流淌。
“……”
玉萱兒是個心思細膩且敏感的女子，若是貿然將自己的心意全盤托出，她必定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可長痛不如短痛，若一直這樣拖著。
對玉萱兒來說，才是更大的不公平。
“秉辰，你在這兒做什麼？外頭雨大，快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慕秉辰回頭，只見副將展長風撐著傘站在身後。
“沒事，我出來透透氣。”
慕秉辰勉強道，緩步回到營帳內。
展長風將傘放在一旁，目光落在熟睡的玉萱兒身上，調侃道，“玉姑娘又睡著了，看來這幾日跟著我們在軍營里奔波，是累壞了。”
慕秉辰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展長風見他神色有異，不禁關切地問道，“秉辰，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咱們相識多年，你可別瞞著我啊？”
慕秉辰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自己與師尊、玉萱兒之間的感情糾葛，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展長風。
展長風听完，沉默了許久。
“……這感情的事，旁人確實不好插手。但我覺得，你既然已經想清楚了，就該盡早和玉姑娘說清楚，拖得越久，對她的傷害就越大。”
“至于陸師尊，我看他對你也是有情的，只要你誠懇道歉，想必他會原諒你的罷？”
慕秉辰苦笑著搖頭，冷冷道，“道理我都懂，只是真要面對他們，我卻有些害怕。”
展長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總要邁出這一步的不是麼？”
“……”
慕秉辰深吸一口氣，心中驟然開朗了許多，他望向窗外的雨幕，“等明日回了郢ying）都，向陛下復命祭了阿爹他們之後，我就與萱兒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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