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興領了包公的命令,先回家送信,之後又前往隱逸村。這天,包興返回開封府,向包公磕頭請安,遞上家書,說道︰“太老爺和太夫人身體十分康健,听說老爺升任府尹,歡喜得不得了,還賞了小人五十兩銀子。小人也拜見了大老爺和大夫人,他們同樣開心,賞了小人三十兩銀子。大夫人讓小人帶回一個包袱,囑咐我務必妥善保管,到京城後交給老爺。小人接過包袱,感覺有些分量,但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一路上生怕磕著踫著。還是大夫人看出我的為難,才說明包袱里是一面古鏡,就是老爺當年在井里撿到的那面。這面鏡子光芒明亮,大夫人把它掛在屋里。有一天,二夫人的丫鬟秋香走到大夫人門口時突然滑倒,接著大叫一聲,轉身沖進二夫人屋里,冷不丁地挖出了二夫人的右眼。從那以後,秋香就瘋瘋癲癲的,如今被鎖了起來,模樣像個活鬼。二夫人也因此差點丟了性命,現在還在請醫生調養,還沒痊愈。小人見到二老爺時,他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只賞了小人二兩銀子。”說著,包興將包袱呈了上去。包公沒有打開查看,只是吩咐包興妥善收好。
包興接著回稟︰“小人還拜見了寧老先生,他看了書信後非常高興,讓老爺好好做事,盡忠報國,還教導了小人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小人在家待了一天,就前往隱逸村報喜並投遞書信。李大人得知消息後十分歡喜,滿口答應了婚事,還說隨後就送小姐來京城成親。他賞了小人一個元寶、兩匹綢緞,還有一封回書。”說完,便將書信遞給包公。包公看完信,得知張氏夫人會帶著小姐在本月內抵達京城,立刻吩咐下人準備住處,並派人前去迎接。之後,包公讓包興先去休息,等明天再商議婚事相關事宜。
沒過幾天,張氏夫人果然帶著小姐到了。從選定婚期到籌備婚禮,包興盡心盡力,將一切事務安排得妥妥當當。婚禮當天,許多官員前來祝賀,熱鬧非凡,這些細節暫且不表。
婚後,包公發現李氏小姐性情嫻靜、舉止端莊,盡顯大家閨秀風範,心中十分歡喜。而且在小姐的嫁妝中,有一件名為“古今盆”的寶物,上面有陰陽兩個孔,堪稱世間罕見的珍寶,但包公對此並不十分在意。婚後第三日和滿月時,張氏夫人按習俗前來探望,臨走時,還把自己身邊得力的小廝李才留下,讓他和包興一起,成為包公身邊的心腹僕人。
一天,包公坐堂受理百姓申訴,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鄉民喊著“冤枉”來到公堂。包公吩咐將人帶上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冤屈?詳細說來。”那人跪地磕頭,說道︰“小人姓張,名致仁,住在七里村。有個族弟叫張有道,以走街串巷賣貨為生,他家離小人家不過幾里路。前幾天,小人去族弟家探望,才知道他三天前就去世了!小人問弟媳劉氏,弟弟得的什麼病,為什麼不送信通知?劉氏說是心疼病發作死的,還說家里沒人,所以沒能報信。小人覺得有道死得蹊蹺,就到祥符縣告狀,懇請開棺驗尸。縣太爺批準了小人的狀子。開棺查驗後,卻沒發現傷痕。這下劉氏就開始撒潑耍賴,說了許多污蔑小人的話。縣太爺打了小人二十大板,讓我找保人回家。小人越想越不對勁,有道肯定死得不明不白,實在沒辦法,只能來求大老爺為小人做主!”說完,張致仁淚流滿面,趴在地上不肯起身。
包公問道︰“你兄弟平時身體不好嗎?”張致仁回答︰“他從來沒生過病。”包公又問︰“你多久沒見張有道了?”張致仁說︰“我們兄弟關系很好,經常互相走動。五天前他還在我家,後來五六天沒見他來,我就去他家,沒想到他已經去世三天了。”包公尋思,張有道五天前還在張致仁家,張致仁第六天去探望時,他已經死了三天,中間這一兩天的時間,必定藏著秘密。包公思索片刻,批準了狀子,馬上派人傳劉氏到案,隨後退堂回到書房,仔細研讀狀紙,心中滿是疑惑。包興和李才在一旁侍奉。
突然,外面傳來腳步聲,包興趕忙出去查看,原來是個外班衙役,手里拿著一封信,說︰“外面有個讀書人求見,這是了然和尚的信。”包興接過信,進內室稟報並呈上書信。包公一向敬重了然和尚,急忙拆開信,發現是一封推薦信,信中稱贊此人學問和品行俱佳。包公看完,讓包興去請那人進來。
包興出去一看,只見那人穿著一身寬大不合身的衣服,正是包公在廟里時換下的舊衣,松松垮垮的,帽子也歪歪扭扭。包興一看便知是了然和尚給的衣服,也不多問,只說︰“我家老爺有請。”那人斯斯文文地跟著包興進了書房。包興掀開簾子,包公見狀,連忙起身相迎此處原文缺文,待補) 。
兩人正交談時,外班衙役進來稟報︰“劉氏已經帶到。”包公吩咐準備升堂,讓李才陪著這位公孫先生,自己帶著包興來到公堂。包公坐定後,喊道︰“帶劉氏!”衙役們齊聲傳呼,不一會兒,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從外角門走了進來。這婦人臉上毫無懼色,嘴里還嘟囔著︰“好好的人,死了還要被開棺折騰,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現在又把我傳到這兒,難不成還能變出什麼花樣?”她一邊說著,一邊大大方方地上堂,既不東張西望,也不怯場,裊裊婷婷地跪下,一看就是經常打官司的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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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問道︰“你就是張劉氏?”婦人回答︰“小婦人正是劉氏,嫁與貨郎張有道為妻。”包公又問︰“你丈夫得什麼病死的?”劉氏說︰“那天晚上,我丈夫回家吃了晚飯,一更天就睡下了。到了二更多,他突然說心口疼。小婦人嚇壞了,趕緊起身查看,他疼得直嚷,沒一會兒就咽氣了,可把小婦人害苦了!”說著,劉氏淚流滿面。
包公猛地一拍驚堂木,喝道︰“你丈夫到底得什麼病死的?從實招來!”站堂衙役也齊聲喊道︰“快說!”劉氏往前跪爬半步,說道︰“老爺,我丈夫真的是心疼病發作死的,小婦人怎敢撒謊?”包公喝道︰“既然是病死的,為何不通知他哥哥張致仁?實話告訴你,張致仁已經在本府告狀了!如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劉氏說︰“沒通知他,一來是小婦人找不到人幫忙送信,二來也不敢通知。”包公追問︰“為何不敢?”
劉氏說︰“我丈夫在世時,張致仁經常來家里,趁沒人的時候,就對小婦人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小婦人從來沒搭理過他。就說上次,他來家里,我告訴他兄弟死了,他不但不哭,還對小婦人說了許多難听的話,小婦人實在說不出口。當時我又罵又嚷,才把他趕走。沒想到他惱羞成怒,跑去縣里告狀,說他兄弟死得不明不白,非要開棺驗尸。縣太爺驗尸後,明明沒有傷痕,還打了他二十大板。可他還是不肯罷休,又告到老爺這里。可憐我丈夫死後還要受這樣的折騰,小婦人也跟著擔上惡名,實在冤枉!求青天大老爺為我做主啊!”說著,劉氏又痛哭起來。
包公見她巧舌如簧,把話說得頭頭是道,暗自思忖︰“這婦人言辭狡黠,絕非善類。要是讓她和張致仁當堂對質,以張致仁老實巴交的樣子,肯定說不過她。看來得先查訪清楚實情,才能讓這婦人認罪。”想罷,包公對劉氏說︰“這麼說來,是張致仁冤枉你了,他實在可惡。我自有辦法處置,你先回去,三日後听候傳訊。”劉氏叩謝後起身離開,臉上隱隱露出得意之色,這更讓包公心生懷疑。
退堂後,包公回到書房,把劉氏的口供和張致仁的狀紙拿給公孫策看。公孫策看完,拱手說道︰“依晚生看,張致仁的懷疑沒錯。只是這劉氏太過狡猾,必須查訪到確鑿證據,才能讓她心服口服。”沒想到公孫策的話,正好說中了包公的想法,包公心中大喜,問道︰“那依先生之見,該如何是好?”公孫策連忙起身,行晚輩之禮,說道︰“晚生願意喬裝打扮,暗中查訪,若有發現,立刻回來稟報。”包公听了,說道︰“如此,就有勞先生了。”隨即吩咐包興︰“先生路上所需的盤纏和物品,速速準備,不可耽誤。”包興領命,跟著公孫策來到書房,問清所需物品後,趕忙去籌備。沒多久,東西就備齊了,包括一個小藥箱、一塊招牌,還有道袍、絲絛、鞋襪等。公孫策換上裝束,背起藥箱,從角門悄悄離開,前往七里村展開調查。
公孫策滿心希望能查出線索,卻忙活了一整天,一無所獲,只能敗興而歸。眼看天色漸晚,腹中饑餓難耐,他決定先回開封府再做打算。可慌亂之中,他走錯了路,原本該往北,卻朝著東南方向去了。多走了好幾里路,好不容易才趕到一個集鎮,一打听,原來是榆林鎮。他找到一家名為興隆店的客棧投宿,又累又餓,正準備吃飯時,一群人騎著馬闖進了店里。
人群中有個黑矮漢子扯著嗓子喊道︰“不管是誰,趕緊給我騰地方!要是惹惱了我,連你這客棧都給拆了!”旁邊一人趕忙勸阻︰“四弟別沖動,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就算讓人騰地方,也得好好商量,別這麼咋咋呼呼的。”接著又對店主人說︰“老板,您去說說看。我們人多,分開住不方便,拜托了!”
店主人無奈,走到上房,對公孫策賠笑道︰“先生,實在對不住,您就將就一下!委屈您搬到東間,把外面這兩間讓給他們吧!”說完,深深作了一揖。公孫策回道︰“我來的時候本不想住上房,是你們小二再三勸說才住下的。既然新來的客人嫌擠,我把三間房都讓出來也行,給我安排個單間就成。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就算有千間廣廈,睡覺也不過佔七尺之地,何必為這點事爭執呢?”
正說著,一個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大漢走了進來,滿臉堆笑︰“使不得!使不得!老先生請自便,外面兩間我們住就夠了。我們的隨從都安排到下房,絕不再打擾您。”公孫策再三推辭,大漢執意不肯,他只好搬到東間。
大漢指揮隨從搬行李、卸馬鞍,安頓好一切。公孫策這才看清,來人一共四個主子,五六個隨從,他們一進店就喊著要洗臉水、開水壺,吵吵嚷嚷沒個完。那個黑矮漢子還大聲吆喝著要酒要菜。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公孫策等了半天,只喝了一壺空酒,菜卻遲遲不上,他也不敢催促。
這時,只听黑矮漢子擔憂地說︰“別的我倒不怕,就怕明天到了開封府,人家記著以前的事兒,不肯收留我們,那可怎麼辦?”又听黑臉大漢安慰道︰“四弟放心,我看包公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公孫策听到這兒,忍不住站起身,走出東間,朝四人拱手道︰“四位原來是去開封府的,在下不才,願意為各位引薦。”四人見狀,急忙起身。還是那大漢熱情地說︰“足下是何人?快過來坐,咱們好好聊聊。”公孫策推辭半天,才在一旁坐下,與眾人互報姓名。
原來,這四人正是土龍崗的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位好漢。他們听說包公做了開封府尹,想到當初曾有棄暗投明的約定,便將山寨里的嘍羅、糧草、金銀全部分發,只帶著幾個得力隨從,趕來開封府投奔,想兌現承諾。他們又問起公孫策的來歷,公孫策如實相告︰“小可目前在開封府任職,因手頭有樁疑難案子,所以出來暗訪。沒想到在這兒遇到四位,真是三生有幸!”
幾人相談甚歡,從治國安邦到江湖俠義,各抒己見,越聊越投機。只有趙虎生性豪爽、言語粗直,但酒量驚人。王朝擔心他酒後失言,被外人听去不好,便催促著趕緊吃飯。眾人匆匆用過晚飯,又喝茶閑聊了一會兒。眼看二更已過,大家商量著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正所謂“只因清正聲名遠,致使英雄跋涉來”,不知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人明日投奔開封府會有怎樣的際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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