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白話合集

第四十七回 聖僧夜阻通天水 金木垂慈救小童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清風隨竹影 本章︰第四十七回 聖僧夜阻通天水 金木垂慈救小童

    國王倚靠著龍床,淚如雨下,一直哭到天色漸晚仍未停歇。行者走上前,高聲呼喊︰“你怎麼如此糊涂!你看那道士的尸骸,一個是老虎,一個是白鹿,羊力大仙則是一只羚羊。若你不信,把骨頭撈上來看看,哪有人會長著那樣的骷髏?他們本就是成精的山間野獸,合伙來到這里害你。只因見你氣數尚旺,才不敢貿然下手。要是再過兩年,你的氣數衰敗,他們就會取你性命,將你的江山全部據為己有。幸好我們來得早,除掉了這些妖邪,救了你的命。你還哭什麼!哭什麼!趕緊給我們倒換關文,送我們上路。” 國王听了這番話,這才恍然大悟。文武百官紛紛上奏︰“死去的確實是白鹿和黃虎,油鍋里的也確實是羊骨。聖僧所言,不可不信。” 國王說道︰“既然如此,多謝聖僧。只是今日天色已晚……” 他又對太師說︰“太師,暫且請聖僧前往智淵寺歇息。明日早朝,大開東閣,讓光祿寺準備素淨的筵席,酬謝聖僧。” 于是,眾人將唐僧師徒送到智淵寺安歇。

    第二天五更時分,國王臨朝,召集眾多官員,傳下旨意︰“速速發布招僧榜文,在四門各路張貼。” 同時,大排筵席,國王擺駕出朝,來到智淵寺門外,恭請三藏師徒,一同前往東閣赴宴,暫且不表。

    那些曾被解救的和尚,听聞有招僧榜文,個個欣喜萬分,紛紛入城尋找孫大聖,要歸還他的毫毛,以表感謝。唐僧參加完宴會,國王換好關文,帶著皇後嬪妃以及兩班文武,將他們送出朝門。只見那些和尚跪在路旁,口中高呼︰“齊天大聖爺爺!我們是沙灘上被您解救的僧人。听說爺爺掃除了妖孽,救了我們,又得知我王發布招僧榜文,特地前來歸還毫毛,叩謝天恩。” 行者笑著問︰“你們來了多少人?” 和尚們答道︰“五百名,一個不少。” 行者將身子一抖,收回毫毛,對在場的君臣僧俗眾人說道︰“這些和尚,確實是老孫我放的。那些車輛也是老孫我運用法術,將雙關轉動,穿過夾脊,摔碎的。那兩個妖道同樣是老孫我打死的。今日消滅了妖邪,才知禪門有道。往後,切不可再胡亂行事、輕信他人。希望你們能將三教歸一,既敬重僧人,也敬重道士,同時注重培養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 國王听從了這番話,感激不已,隨後送唐僧出城。

    師徒四人這一去,唐僧一心殷勤求經,努力修行,期望光大佛法。他們曉行夜宿,渴了就飲水,餓了便吃飯,不知不覺春去夏盡,又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一天,天色漸晚,唐僧勒住馬韁繩說道︰“徒弟們,今晚我們在哪里安身呢?” 行者說︰“師父,出家人可別說在家人的話。” 唐僧問︰“在家人怎樣?出家人又怎樣?” 行者回答︰“在家人這時節,躺在溫暖的被窩里,懷中抱著孩子,腳後蹬著妻子,自在地睡覺;我們出家人可沒這等福分,只能披星戴月,餐風宿露,有路就前行,沒路才停歇。” 八戒說︰“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路途艱險,我挑著這麼重的擔子,實在難走,得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明天才有力氣挑擔;不然,我可就要累垮了。” 行者說︰“趁著月光再走一段,到有人家的地方再住下。” 師徒們無奈,只能跟著行者繼續前行。

    又走了沒多久,只听見滔滔的浪濤聲。八戒喊道︰“完了!走到盡頭路了!” 沙僧說︰“是一條河擋住了去路。” 唐僧問︰“那該怎麼過去呢?” 八戒說︰“讓我試試,看看水有多深。” 唐僧說︰“悟能,你別亂說。水的深淺,怎能隨便試?” 八戒說︰“找個鵝卵石,扔到水里。要是冒水泡,說明水淺;要是咕咚一聲沉下去,還有聲響,那就是水深。” 行者說︰“你去試試看。” 呆子在路旁摸了一塊石頭,朝著水中扔去,只听見咕咚一聲,泛起一片水花,石頭沉入水底。他說道︰“深!深!深!過不去!” 唐僧說︰“你雖試出了深淺,可不知河面有多寬。” 八戒說︰“這我就不知道了,確實不知道。” 行者說︰“等我看看。” 好個大聖,縱筋斗雲,跳到空中,定楮望去,只見︰

    河水波光粼粼,月光灑在水面,浩浩蕩蕩的影子仿佛與天空相連。

    這靈秀的河流,似乎能吞沒華岳,其源遠流長,貫通百川。

    千層洶涌的浪濤翻滾,萬疊險峻的波浪起伏。

    河岸沒有漁火閃爍,沙灘上有白鷺棲息。

    茫茫一片,如同大海,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行者急忙收起雲頭,落到河邊說︰“師父,河面太寬了!太寬了!過不去!老孫我火眼金楮,白天能看千里,知曉吉凶,夜里也能看個三五百里。如今卻連邊岸都看不見,實在無法判斷河面的寬度。”

    唐僧大驚失色,說不出話來,聲音哽咽道︰“徒弟啊,這可如何是好?” 沙僧說︰“師父別哭。你看那水邊站著的,難道不是個人嗎?” 行者說︰“想必是個扳罾的漁夫。我去問問他。” 說著,拿了鐵棒,兩三步跑到跟前一看,呀!不是人,而是一面石碑。碑上刻著三個篆文大字,下邊兩行有十個小字。三個大字是 “通天河”,十個小字是 “徑過八百里,亙古少人行”。行者喊道︰“師父,你來看看。” 唐僧看了,落淚道︰“徒弟啊,我當年離開長安,只以為西天路途容易,哪知道妖魔重重阻隔,山水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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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戒說︰“師父,你听,哪里傳來的鼓鈸聲?想必是做齋事的人家。我們去趕些齋飯吃,順便問問渡口,找條船,明天過河。” 唐僧騎在馬上,也听到了鼓鈸聲,說道︰“這可不是道家的樂器聲,倒像是我們僧家在做法事。我們過去看看。” 行者在前牽馬,一行人循著聲音走去。哪里有什麼正路,高低不平,他們踏過沙灘,望見有一處人家,大概有四五百家,看上去都生活得不錯。但見︰

    依山開闢出道路,傍岸臨近溪流。處處柴門緊閉,家家竹院深鎖。沙灘上棲息的白鷺,夢魂安寧,柳林外啼叫的杜鵑,喉舌生寒。短笛沒有聲音,寒砧也不成韻律。紅蓼的枝條在月光下搖曳,黃蘆的葉子在風中爭斗。村頭的狗對著稀疏的籬笆吠叫,渡口的老漁夫在釣艇中沉睡。燈火稀少,人煙寂靜,半空中皎潔的月亮如同高懸的明鏡。忽然聞到一陣清香,原來是西風從對岸吹送過來。

    唐僧下馬,只見路邊有一戶人家,門外豎著一幅幢幡,屋內燈燭輝煌,香煙繚繞。唐僧說︰“悟空,這里和山凹河邊大不相同。在人家屋檐下,可以遮擋露水,能安心睡覺。你們都別過來,讓我先到這齋公門口去求借宿。要是他肯留我,我就招呼你們;要是不留,你們可千萬別撒野。你們的臉相丑陋,只怕會嚇到人,闖出禍來,反倒沒地方住了。” 行者說︰“說得有理。請師父先去,我們在這里等著。”

    長老摘下斗笠,光著頭,抖了抖褊衫,拖著錫杖,徑直來到人家門外。見門半開半掩,三藏不敢擅自進去,就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只見里面走出一位老者,脖子上掛著數珠,口中念著阿彌陀佛,徑直來關門。長老急忙合掌高聲叫道︰“老施主,貧僧向您問訊了。” 老者還禮道︰“你這和尚,來得可真晚。” 三藏問︰“為何這麼說?” 老者說︰“來晚了就沒東西了。要是早來,我家舍齋僧,管飽吃飯,還有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銅錢十文。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三藏躬身說道︰“老施主,貧僧不是來趕齋的。” 老者問︰“既然不趕齋,來這里做什麼?” 三藏說︰“我是東土大唐欽差前往西天取經的。如今到了貴地,天色已晚,听到府上有鼓鈸之聲,特來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老者搖手說︰“和尚,出家人可別打誑語。從東土大唐到我這里,有五萬四千里路。你就一個人,怎麼可能走到這里?” 三藏說︰“老施主說得極是。但我還有三個徒弟,他們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保護我才來到此地。” 老者說︰“既然有徒弟,為何不一起進來?” 接著又說︰“請進,請進,我家有地方安頓你們。” 三藏回頭喊道︰“徒弟們,過來。”

    行者本就性急,八戒生來粗魯,沙僧也有些莽撞,三個人听到師父招呼,牽著馬,挑著擔,不管不顧,一陣風似的闖了進去。老者見了,嚇得跌倒在地,嘴里直喊︰“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三藏扶起老者說︰“施主別怕。不是妖怪,是我的徒弟。” 老者戰戰兢兢地說︰“這麼俊的師父,怎麼收了這麼丑的徒弟!” 三藏說︰“他們雖然相貌不佳,卻能降龍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半信半疑,扶著唐僧慢慢往里走。

    再說那三個莽撞的徒弟,闖進廳房,拴好馬,放下行李。廳中原本有幾個和尚在念經。八戒撅著長嘴,喝道︰“你們這些和尚,念的是什麼經?” 那些和尚听到問話,突然抬起頭來︰

    只見進來的人,嘴巴又長耳朵又大,

    身體粗壯,背膀寬闊,聲音如雷般響亮。

    行者和沙僧,容貌更是丑陋。

    廳堂里的眾僧,沒有一個不害怕的。

    黎停止念經,班首也讓眾人停下。

    顧不得磬和鈴,佛像也扔在一旁。

    一齊吹滅燈火,驚得亮光四散。

    眾人跌跌撞撞,連門檻都跨不過去!

    你頭撞我頭,就像倒了的葫蘆架。

    好好的清淨道場,瞬間變成了大笑話。

    這兄弟三人,見那些人跌跌撞撞的樣子,拍著手哈哈大笑。那些僧人更加恐懼,磕頭撞腦,只顧逃命,全都跑光了。三藏攙著老者走上廳堂,里面燈火全無,三人還在嘻嘻哈哈地笑。唐僧罵道︰“你們這些潑物,太不像話了!我天天教導你們,日日叮囑你們。古人說︰‘不教而善,不是聖人是什麼!教而後善,不是賢人是什麼!教了還不善,不是愚人是什麼!’你們這般撒野,實在是愚蠢至極!走進人家門,也不知輕重,嚇得老施主跌倒,驚散了念經的僧人,把人家的好事都攪和了,這不是給我增添罪過嗎?” 說得他們都不敢吭聲。老者這才相信是他的徒弟,急忙回頭行禮說︰“老爺,沒事,沒事。剛剛關了燈,散了花,佛事也快結束了。” 八戒說︰“既然結束了,就擺出齋飯來,我們吃了好睡覺。” 老者喊道︰“掌燈!掌燈!” 家里人听到,大驚小怪地說︰“廳上正在念經,有那麼多香燭,怎麼又叫掌燈?” 幾個童僕出來一看,只見黑洞洞的一片,趕緊點起火把、燈籠,一擁而至。他們忽然抬頭看見八戒、沙僧,嚇得丟了火把,連忙抽身關上中門,跑進去叫嚷道︰“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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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者拿起火把,點上燈燭,拉過一張交椅,請唐僧坐在上面。他和兄弟們坐在兩旁,老者坐在前面。大家正坐著敘話,只听見里面門開了,又走出一位老者,拄著拐杖,說道︰“是哪個邪魔,黑夜里跑到我這善門之家?” 前面坐著的老者急忙起身,迎到屏門後說︰“哥哥別嚷。不是邪魔,是東土大唐取經的羅漢。徒弟們雖然相貌凶惡,可確實是面惡心善。” 後面這位老者這才放下拄杖,與他們四人行禮。行禮完畢,也坐在前面,吩咐道︰“看茶,準備齋飯。” 連叫了幾聲,幾個僮僕戰戰兢兢,不敢靠近。

    八戒忍不住向老者問道︰“老者,你這麼忙里忙外,兩邊跑是在做什麼呀?” 老者回答︰“叫他們端齋飯來侍奉老爺們。” 八戒又問︰“有幾個人來伺候呢?” 老者說︰“八個人。” 八戒接著問︰“這八個人伺候誰呀?” 老者說︰“伺候你們四位。” 八戒一听,說道︰“那白面師父,一個人伺候就行;毛臉雷公嘴的,兩個人伺候足夠;那個臉色陰沉的,得要八個人伺候;至于我,得二十個人伺候才夠呢。” 老者說︰“這麼說,想來是你的飯量比較大。” 八戒說︰“也還算湊合。” 老者連忙說︰“有人,有人。” 隨即就喊出了三四十個人來。

    和尚與老者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著,眾人這才漸漸不再害怕。接著,在上面擺了一張桌子,請唐僧上座;兩邊又擺了三張桌子,請悟空、八戒、沙僧三位就座;前面再擺一張桌子,兩位老者坐在那里。先是擺上了素果品、蔬菜,然後是面飯、米飯、點心、粉湯,擺放得整整齊齊。唐長老拿起筷子,先念了一卷《啟齋經》。那呆子一方面著急吃東西,另一方面也確實餓了,哪里等唐僧念完經,拿起紅漆木碗,把一碗白米飯 “撲” 的一聲,直接倒進嘴里就吃完了。旁邊的小僮僕說道︰“這位老爺太沒算計了,不拿饅頭,怎麼把飯都往嘴里倒,這不弄髒衣服了嘛。” 八戒笑著說︰“我沒拿饅頭,飯已經吃完了。” 小僮僕疑惑道︰“你都沒動筷子,怎麼就吃完了?” 八戒說︰“小家伙們,別撒謊!我明明吃完了。不信,我再吃給你們看。” 那些小僮僕又端了一碗飯,遞給八戒。呆子晃了晃,又一下子把飯倒進嘴里吃完了。眾僮僕見狀,驚嘆道︰“我的天呀!您這喉嚨就跟磨磚砌的一樣,又光又溜!” 唐僧一卷經還沒念完,八戒已經五六碗飯下肚了。之後大家才一起拿起筷子,開始吃齋飯。呆子不管是米飯、面飯,還是果品、點心,只顧一個勁兒地狼吞虎咽,嘴里還叫嚷著︰“添飯!添飯!” 漸漸地,飯菜都快沒了。行者喊道︰“賢弟,少吃點兒吧。總比在山凹里挨餓強,差不多半飽就行了。” 八戒說︰“你懂什麼!常言說︰‘齋僧不飽,不如活埋’呢。” 行者說︰“把餐具收了,別理他!” 二位老者躬身說道︰“不瞞老爺們說。白天倒也不怕,像這位大肚子長老,就算有百十號人也能齋得起。只是天色晚了,我們收了剩下的齋飯,只蒸了一石面飯、五斗米飯,還有幾桌素食,本是要請幾個親鄰和眾僧們一起散福的,沒想到你們幾位來了,把眾僧都嚇跑了,親鄰也沒敢請,全都供奉給你們了。要是沒吃飽,我們再去蒸。” 八戒連忙說︰“再蒸!再蒸!”

    吃完飯,收走了餐具和桌席。三藏拱手,感謝了齋飯供奉,然後問道︰“老施主,您貴姓?” 老者回答︰“姓陳。” 三藏合掌說道︰“這麼說,貧僧與您是本家了。” 老者驚訝道︰“老爺也姓陳?” 三藏說︰“是的,俗家姓陳。請問剛才做的是什麼齋事呢?” 八戒笑著說︰“師父,您問他做什麼!這還用問嗎?肯定是‘青苗齋’‘平安齋’‘了場齋’之類的。” 老者連忙說︰“不是,不是。” 三藏又問︰“那到底是為什麼做齋事呢?” 老者說︰“是一場‘預修亡齋’。” 八戒笑得前仰後合,說道︰“公公,您可真沒眼力!我們可是編瞎話、搭橋哄人的行家,您怎麼能用這話來哄我呢!和尚家哪能不知道齋事?只有‘預修寄庫齋’‘預修填還齋’,哪有什麼‘預修亡齋’?您家里又沒有人去世,做什麼亡齋?”

    行者听了,心中暗自高興,說道︰“這呆子變機靈了些。老公公,您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叫‘預修亡齋’呢?” 二位老者欠身說道︰“你們去取經,怎麼不走正路,跑到我們這兒來了?” 行者說︰“走的就是正路,只是有條河擋住了去路,過不去;因為听到鼓鈸的聲音,特意來府上借宿。” 老者問︰“你們到了河邊,有沒有看到什麼?” 行者說︰“只看到一面石碑,上面刻著‘通天河’三個字,下面刻著‘徑過八百里,亙古少人行’十個字,再沒別的東西了。” 老者說︰“再往上游崖邊走走,離那碑記大概只有一里左右,有一座靈感大王廟,你們沒看到?” 行者說︰“沒看見。請公公講講,什麼叫靈感?” 兩位老者一起落淚說道︰“老爺啊!那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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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感應一方,使得人們興建廟宇,威靈遠揚,庇佑千里的百姓。

    年年在莊上降下甘露,歲歲在村中布滿慶雲。”

    行者說︰“能施甘雨,降慶雲,這也是好事啊,你們怎麼這麼傷心煩惱呢?” 老者捶胸頓足,嘆了口氣說道︰“老爺啊!

    雖然他恩賜很多,可也有怨恨,縱然他有慈悲,卻也傷害百姓。

    只因為他要吃童男童女,可不是光明磊落、正直的神明。”

    行者問︰“要吃童男童女?” 老者說︰“正是。” 行者問︰“想必輪到你們家了?” 老者說︰“今年正好輪到我家。我們這里有一百戶人家居住。此地屬車遲國元會縣管轄,叫陳家莊。這大王一年祭祀一次,要一個童男、一個童女,再加上豬羊等祭品供奉給他。他吃了這些,就能保我們風調雨順;要是不祭祀,就會降禍生災。” 行者問︰“您府上有幾個兒子?” 老者捶胸說道︰“可憐啊!可憐!還說什麼兒子,羞死人了!這位是我的弟弟,名叫陳清。我叫陳澄。我今年六十三歲,他今年五十八歲,在兒女方面都很艱難。我五十歲了還沒兒子,親友們勸我納了個妾。沒辦法,娶了一房,生了個女兒,今年才八歲,取名叫一秤金。” 八戒問︰“這名字好貴氣!為什麼叫一秤金呢?” 老者說︰“我因為兒女艱難,一直修橋補路,建寺立塔,布施齋僧。有一本賬目,這里花三兩,那里花五兩,到生女兒這一年,正好花了三十斤黃金。三十斤為一秤,所以叫一秤金。”

    行者問︰“那誰的兒子呢?” 老者說︰“我弟弟有個兒子,也是妾室所生,今年七歲了,取名叫陳關保。” 行者問︰“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老者說︰“我家供奉關聖爺爺,因為是在關爺神位下求來的這個兒子,所以叫關保。我們兄弟二人,年紀加起來一百二十歲了,就這兩個孩子。沒想到輪到我家祭祀,所以不敢不獻。正是因為父子情深,難以割舍,所以先給孩子做個超生道場。這就是所謂的‘預修亡齋’的原因。”

    三藏听了,忍不住腮邊落淚,說道︰“這正應了古人說的︰‘黃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沒兒人。’” 行者笑著說︰“等我再問問他。老公公,您府上有多少家當?” 二位老者說︰“還挺多的︰水田有四五十頃,旱田有六七十頃,草場有八九十處;水黃牛有二三百頭,驢馬有二三十匹,豬羊雞鵝數都數不清。家里也有吃不完的陳糧,穿不完的衣服。家財產業,也能數得過來。” 行者說︰“您這麼大家業,想必也是省吃儉用積攢起來的。” 老者問︰“怎麼看出我省吃儉用了?” 行者說︰“既然有這麼大家產,怎麼舍得把親生兒女拿去祭祀?花五十兩銀子,就能買一個童男;花一百兩銀子,就能買一個童女。加上其他花費,不過二百兩銀子,這樣就能留下自己的兒女後代,不是很好嗎?” 二位老者落淚說道︰“老爺!您不知道。那大王非常靈驗,經常到我們百姓家里走動。” 行者問︰“他來走動,你們見過他長什麼樣子嗎?有多高多大?” 二位老者說︰“沒見過他的樣子,只聞到一陣香風,就知道是大王爺爺來了,大家馬上滿斗焚香,老少都對著風的方向下拜。我們家里的大小事情,他都知道。老老少少出生的年月,他也都記得。他只要親生兒女,才肯享用。別說二三百兩銀子沒地方買,就是幾千萬兩,也買不到一模一樣、同年同月的兒女。”

    行者說︰“原來是這樣。也罷,也罷,你把你兒子抱出來,我看看。” 陳清急忙走進里面,把關保抱到廳上,放在燈前。小孩兒哪里知道死活,袖子里裝著兩袖果子,蹦蹦跳跳地吃著玩。行者見了,默默念了聲咒語,搖身一變,變成了關保的模樣。兩個孩子手拉手,在燈前跳舞,把老者嚇得慌忙跪在唐僧面前,說道︰“老爺,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這位老爺剛說完話,怎麼就變成我兒子的模樣了,叫他們一聲,一起回應,一起走動!這可折煞我們了!請現出本相!請現出本相!” 行者在臉上一抹,現出了本相。老者跪在面前說︰“老爺原來有這樣的本事。” 行者笑著問︰“像你兒子嗎?” 老者說︰“像!像!像!果然是一樣的嘴臉,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衣服,一樣的高矮。” 行者說︰“你還沒仔細看呢。拿秤來稱稱,看是不是和他一樣重。” 老者說︰“是,是,是。一樣重。” 行者問︰“像這樣能去祭祀過關嗎?” 老者說︰“太好了!太好了!能祭得過了!”

    行者說︰“我現在替這個孩兒的性命,留下你家的香煙後代,我去祭祀那大王。” 陳清跪地磕頭說道︰“老爺如果真的慈悲,能替我兒子,我送白銀一千兩,給唐老爺做去西天的盤纏。” 行者說︰“就不謝謝老孫我?” 老者說︰“你都替我兒子去祭賽了,還謝什麼,你不就沒了嘛。” 行者問︰“怎麼會沒了?” 老者說︰“那大王會把你吃了。” 行者說︰“他敢吃我?” 老者說︰“不吃你,難道還嫌你腥?” 行者笑著說︰“一切听天由命。吃了我,是我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去替你們祭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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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清只顧一個勁兒地磕頭道謝,還答應送五百兩銀子。可陳澄既不磕頭,也不道謝,只是靠著那屏門痛哭。行者看在眼里,走上前去拉住他,問道︰“大老,你既不答應我,也不謝我,是不是舍不得你女兒啊?” 陳澄這才跪下來,說道︰“是舍不得。承蒙老爺您的盛情,能救我佷子的命,這已經很不錯了。只是我沒有兒子,就這一個女兒,等我死後,她定會哭得傷心欲絕,我實在舍不得啊!” 行者說︰“你快去蒸上五斗米的飯,準備些好吃的素菜,給我那長嘴的師弟吃。讓他變成你女兒的模樣,我們兄弟一起去祭祀。索性做件大善事,救下你兩個兒女的性命,怎麼樣?” 八戒听到這話,心中一驚,說道︰“哥哥,你要逞能,可別不管我的死活,就來拉扯我。” 行者說︰“賢弟,俗話說︰‘雞兒不吃無工之食。’咱們進了人家的門,承蒙人家豐盛的齋飯款待,你還嚷嚷著吃不飽,現在怎麼就不肯幫人家解救危難呢?” 八戒說︰“哥啊,你會變化,我可不會呀。” 行者說︰“你也有三十六般變化,怎麼不會呢?” 唐僧說道︰“悟能,你師兄說得在理,處理得恰當。常言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來感謝人家的厚意,二來也積點陰德。況且這清涼的夜晚也沒別的事,你們兄弟就去玩玩吧。” 八戒說︰“你看師父說的什麼話!我只會變山、變樹、變石頭、變大象、變水牛,變成個大胖漢還行,要是變小女兒,可就有點難了。” 行者說︰“別信他的,老大,把你女兒抱出來看看。” 陳澄急忙走進里面,把一秤金抱到了廳上。一家子妻妾老小,不論老幼內外,都出來磕頭禮拜,只求能救孩子的性命。那女兒頭上戴著一個八寶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著一件紅閃黃的絲襖,外面罩著一件官綠緞子棋盤領的披風,腰間系著一條大紅花絹裙,腳下穿著一雙蝦蟆頭淺紅絲鞋,腿上系著兩只綃金膝褲兒,手里還拿著果子吃呢。行者說︰“八戒,這就是那女孩兒。你快變得像她,咱們好去祭祀。” 八戒說︰“哥呀,像這般小巧俊秀的模樣,我怎麼變呀?” 行者催促道︰“快點!別找打!” 八戒慌了神,說道︰“哥哥別打,我變變看。”

    這呆子念動咒語,把頭搖了幾搖,喊道︰“變!” 還真變了,只是變出來的頭,雖說像女孩兒的面目,可肚子卻胖得滾圓,怎麼看都不像。行者笑著說︰“再變一變!” 八戒無奈道︰“隨你怎麼打吧!變不過來了,能怎麼辦?” 行者說︰“難道要弄個丫頭的頭,和尚的身子?弄得這麼不男不女的,這可怎麼好?你快布起罡來。” 說著,行者吹了一口仙氣,八戒果然立刻把身子變了過來,和那孩兒一模一樣。行者便對二位老者說︰“二位老者,帶你們的家眷和兒子女兒進去吧,可別認錯了。一會兒我這兄弟要是偷懶耍滑,走進人群里,就不好認了。你們拿些好果子給他們吃,可別讓他們哭叫,要是大王一時察覺到了,走漏了風聲就不好了。我們兄弟倆去去就回!”

    好個大聖,吩咐沙僧保護好唐僧,自己變成陳關保,八戒變成一秤金。兩人都準備妥當後,行者問道︰“這祭祀是怎麼個供法?是把我們捆了去,還是綁了去?是蒸熟了送過去,還是剁碎了送過去?” 八戒忙說︰“哥哥,可別捉弄我。我可沒那本事。” 老者連忙說︰“不敢!不敢!只是用兩個紅漆丹盤,讓二位坐在盤里,放在桌上,再叫兩個後生抬一張桌子,把你們抬到廟里去。” 行者說︰“好!好!好!把盤子拿出來,我們先試試。” 老者立刻取出兩個丹盤,行者和八戒坐了上去。四個後生抬起兩張桌子,在天井里走了走,又抬回放在堂上。行者高興地說︰“八戒,像這樣走來走去玩玩,咱們也算是能上台面的和尚了。” 八戒說︰“要是抬了去,還能抬回來,就算從這頭抬到那頭,一直抬到天明,我也不怕。可要是抬到廟里,那大王就要吃我們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行者說︰“你就看著我。要是他要吃我,你就趕緊跑。” 八戒問︰“誰知道他怎麼個吃法?要是先吃童男,我還好跑,要是先吃童女,我可怎麼辦?” 老者說︰“往年祭祀的時候,我們這兒有膽子大的,躲在廟後,或者藏在供桌底下,看見大王都是先吃童男,後吃童女。” 八戒一听,說道︰“太好了!太好了!” 兄弟倆正說著,只听到外面鑼鼓喧天,燈火通明,同莊的眾人打開前門,喊道︰“把童男童女抬出來!” 老者哭哭啼啼,那四個後生把行者和八戒抬了出去。他們此番前去,究竟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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