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重歸寂靜後不久，林離已抬手按住耳麥，聲音低沉而迅速。
“執行歸墟方案，坐標鎖定，就是現在！”
遠處引擎聲轟鳴，一艘小艇破浪而來。
千原站在艇首，夜風吹亂他那一頭黃毛，眼中仍殘留著濃濃的震撼之色。櫻井明半跪在艇尾，手中握著幾塊刻成特定樣式的賢者之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十幾天前那盞植入他胸腔的“心燈”正隱隱發燙，他只感覺狀態前所未有的好，感到自己比以前要強大太多。
但在剛剛的神跡面前，一切都如鴻毛一般。
“開始傾倒！”
隨著千原一聲令下，櫻井明扳動閥門。
特制的煉金水銀從艇尾噴涌而出，這些泛著虹彩的液態金屬一接觸海水，立刻化作無數游蛇般的細流，朝著尸守之王的龍骨蜿蜒而去。
小艇開始繞著巨大的龍骨盤旋，水銀軌跡漸漸在海面勾勒出繁復的煉金矩陣。
一直盯著巨龍感嘆的上杉越很快注意到了這一點，瞪大眼楮︰“嗯？這是要干什麼？”
“回收利用。”林離頭也不抬，左手仍輕撫著繪梨衣的頭發。
少女的黃金瞳漸漸暗淡，呼吸趨于平穩，像只收攏羽翼的倦鳥般靠在他肩頭。
而他右手掌心的賢者之石坐標道具正迸發出刺目的血光，石面上深刻著的龍文如活物般扭動。
還差一點……
林離反手用黑劍劃過掌心，鮮血浸透劍身銘文，那些乳白色的符文頓時染上暗紅。
“——開！”
黑劍重重插進甲板。
以劍鋒為原點，半透明的波紋瞬間擴散。
海天交界處突然浮現出虛幻的長廊輪廓，尼伯龍根的巨門在虛空中緩緩洞開，賢者回廊的虛影正與現實短暫重疊。
“轟隆隆……”
海面劇烈震顫，煉金矩陣中的水銀驟然沸騰！
尸守之王的龍骨被無數鎖鏈般的煉金水銀纏繞，一寸寸地“拖”向虛幻的門戶。
青黑色的骨殖與海水踫撞，不斷發出巨大的波濤拍擊聲。
林離咬緊牙關，太陽穴青筋暴起，冷汗浸透後背。他死死盯著逐漸閉合的門戶，直到最後一截長達近十米的龍尾徹底沒入尼伯龍根中....
無聲無息……
尼伯龍根的大門悄然關閉，海面漣漪消散，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唯有小艇周圍殘留的水銀微光，但誰也不知道這是用作干什麼的，也許是用來干掉尸守的？
“噗。”
林離脫力般跌坐在甲板上，黑劍當啷一聲放下，他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卻仍強撐著摸出手機。
“千原……帶櫻井明去黑石官邸休整……暫時靜默……”
說著說著，他的頭已歪向繪梨衣肩頭。少女下意識伸手托住他歪斜的身體，可她自己也一陣疲憊傳來，索性靠在一起睡著了……
這一幕看得上杉越眉頭直跳，他嘆了口氣，把煙頭摁滅在船舷︰“一個兩個都這麼亂來……”
夜風拂過，小艇隨著波浪輕輕搖晃。遠處須彌座的探照燈掃過漆黑的海面，卻只照見平靜的波浪。
方才那通天徹地的冰十字、撕裂海域的審判之箭、甚至那具巨大的龍骨，都仿佛從未存在過。
……
源稚生正站在須彌座邊緣的鋼鐵平台上，夜風卷起他的長風衣，尸守的黑血從衣擺上低落下來。
他的目光仍死死盯著遠處海面。
那里曾短暫地出現過一座冰山，如同神話中的寒冰王座，卻又轉瞬即逝。
“那是……繪梨衣？”
他死死的攥著蜘蛛切的刀柄，有些發怔，卻又反應極快的反手一刀，將舷上一具沒死透的尸守斬作兩段。
“少主。”
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快步走近，黑色作戰服上還沾著尸守的黑血，顯然剛剛結束一場戰斗。
“尸守群被消滅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失去了活性。”
她頓了頓，聲音中帶著一絲困惑，“飄過來的殘骸……幾乎都是被某種恐怖的力量瞬間殺死的。”
源稚生沉默良久。
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個世界上，能釋放出如此恐怖的寒冰與斬切之力的，除了繪梨衣，還能有誰？
她是來幫我的嗎？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微微一顫。但隨即，更深的憂慮浮上心頭，繪梨衣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
“極淵的情況如何？”他強迫自己收斂思緒，聲音低沉。
櫻的表情變得凝重︰“核爆已經發生，但效果……不如預期。”
“什麼？”源稚生猛地轉身，“什麼叫不如預期？”
家族根本沒指望那些精煉硫磺炸彈能消滅“神”，真正的殺招是深潛器上搭載的改造核動力艙，那玩意根本不遜于一般的核彈頭！
可現在？
“爆炸當量只有預估的15還不到。”
櫻快速調出控制台上的數據，語氣遲疑，“沖擊波被某種力量局限在極小的範圍內，而且似乎根本沒有那麼多的能量被釋放。”
“什麼？”源稚生臉色陰沉。
這怎麼可能？！
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遠處，須彌座的角落里仍有零星的戰斗，幾只漏網的尸守正被風組的成員圍攻，槍聲和刀光在夜色中閃爍。
“學院的那個小組呢？”他突然問道。
雖然家族的計劃從未考慮過愷撒三人的死活，但從個人角度……他並不希望那三個二百五就此消失。
櫻搖了搖頭，身上的血珠甩落在甲板上︰“很抱歉，少主。我們人手有限，他們……不知所蹤。”
“唔……”
源稚生望向遠處重新歸于黑暗的海面，眉頭緊鎖。
夜風呼嘯，帶著深海特有的咸腥。這場戰役看似已經結束，而謎團卻越來越多……
————
十分鐘前。
迪里雅斯特號在距離海面最後幾百米處徹底罷工。
這台老古董深潛器終于不堪重負，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中分崩離析。
幸運的是，三人所在的加壓艙室像個倔強的椰子殼，硬是在解體中保持了完整，晃晃悠悠地浮上海面。
第一個醒來的是愷撒，因為路明非在核爆中暈過去了……
他睜開眼時，正以倒栽蔥的姿勢卡在艙室角落，昂貴的定制西裝皺得像塊抹布。鼻尖前幾厘米處，路明非的腳丫子散發著可疑的咸魚味。
“見鬼……”
他掙扎著把自己拔出來，順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臉︰“醒醒，我們沒死。”
路明非迷迷糊糊睜開眼，正對上楚子航近在咫尺的臉，這位殺胚師兄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以標準的軍姿貼牆站立，手里還緊緊攥著半截安全帶，活像在spay壁虎。
“我靠！”路明非嚇得一哆嗦，“師兄你醒著倒是吱一聲啊！”
楚子航默默松開安全帶，轉手穩穩的握住村雨。
“吱。”
第二個問題是艙門。
由于水壓變形，艙門死活打不開。愷撒摸遍全身，最後從內袋掏出他那枚純金打火機︰“讓開，我試試能不能把密封條燒軟。”
五分鐘後，加圖索家出品裝備部改造版本的純金打火機壯烈犧牲，艙門紋絲不動。
路明非卻忽然福至心靈︰“你們記不記得《泰坦尼克號》里，rose好像是用消防斧還是什麼來著？”
楚子航果斷拆下了艙內的滅火器。
“砰！砰！砰！”
三下精準的暴擊後，門鎖終于崩飛。
新鮮的海風混著濃重的血腥味味灌進來，三人齊刷刷打了個噴嚏又想吐。
但真正的驚喜在踏出艙門那一刻。
他們正漂在日本海中央，舉目四望只有無盡的海水，還有一艘救生艇....？
好吧，其實是半截深潛器外殼，邊緣還掛著迪里雅斯特號新刷的銘牌。
愷撒從西裝內袋摸出半盒泡水的雪茄，痛心疾首︰“高希霸限量版……”
路明非突然指著遠處尖叫︰“魚！好大的魚！”
幾條鬼齒龍 的尸體漂過，淡金色的眼珠死不瞑目地瞪著他們。
“龍之行刑者，鬼齒龍 。”
楚子航默默掏出戰術匕首︰“理論上，烤熟後應該可以食用。”
“不，還是算了吧……”路明非一陣搖頭。
三人面面相覷。
似乎快要天亮了，橘紅色的陽光灑在三個落湯雞身上。半截深潛器載著他們緩緩漂流，像極了一顆被海浪戲弄的核桃殼。
路明非笑出了聲︰“我們這樣像不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愷撒試圖點燃濕透的雪茄︰“更正，是三個白痴的奇幻漂流。”
楚子航一陣搖頭，“我看過那部電影的解析，好像是個吃人的故事，我們應該不至于落到這一步。”
“那可真不是個美妙的故事……”
……
已經是漂流的第n個小時。
好在愷撒的打火機還能有一點作用，楚子航以村雨叉了幾條魚後，在微弱的火光中，三個狼狽不堪的家伙舉著烤魚串踫了踫，權當慶功宴。
“敬活著。”愷撒說。
“敬烤魚。”路明非補充。
楚子航看了看他倆，難得配合地接了一句︰“敬迪里雅斯特號。”
……
————
黑暗。
不，更準確地說，是極深的藍與黑的交融，如同永夜中的北極冰海。
林離的意識漂浮在這片混沌中，漸漸感受到某種龐然巨物的存在。
那是一條巨龍，通體鱗片如黑曜石般深邃，卻又在微光下泛著深海般的幽藍。
黑蛇的夢？
沒等他思考，視野陡然翻轉。
他成了那條龍。
北極的寒風呼嘯而過，巨龍舒展身軀，在無垠的冰原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陰影。
霜白的龍息從齒縫間溢出，所過之處，千米海面瞬間封凍，冰層如鏡面般蔓延。
好暢快的感覺……
龍爪輕叩冰面，裂紋如蛛網炸開。長尾隨意一掃，整塊冰川轟然崩塌，碎冰濺起數十米高，在光線下折射出如鑽石般的碎光。
忽的，遠方傳來悠長的鯨歌。
“嗚————”
低沉的聲音穿透海水，如遠古的呼喚。
听聞這聲音，巨龍昂首，金色的豎瞳一動。
海面開始震顫，大塊浮冰如被無形之手推動，如多米諾骨牌一般開始出現。
這是什麼意思？感到有些高興，是獻禮麼？
巨龍喉間溢出高亢的龍吟，音波震碎浮冰，卻又在接觸到那些水中的臣屬時變得柔和。
冰晶在聲浪中懸浮，如同臣子俯首捧起的珍珠。
可就在這時，溫度漸漸開始上升。
冰層邊緣悄然融化，巨龍不安地甩動長尾，噴出的霜息竟變得稀薄……
“不對勁啊……這感覺……”
夢境漸漸地扭曲了。
……
“嘩——嘩——”
海浪聲由遠及近。
林離猛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讓他下意識抬手遮擋。身下是細膩的白沙，潮水時不時漫過腳踝，又緩緩退去。
“這是哪兒？”
他茫然地坐起身，一只塑料小黃鴨從他額頭滾落，歪倒在一旁的沙坑里。
鴨子圓滾滾的眼楮正對著他。
“？”
遠處，繪梨衣蹲在海邊，正用樹枝在濕沙上畫著什麼。上杉越的鼾聲從一旁樹下傳來，草帽蓋在臉上，懷里還抱著半瓶啤酒。
林離撿起小黃鴨捏了捏。
“嘎。”
塑料叫聲在空曠的海灘上顯得格外滑稽。
他望向繪梨衣的背影，少女若有所覺地回頭，黃金瞳在陽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醒了。”她指著沙地上的涂鴉，那赫然是一條歪歪扭扭的骨龍，旁邊畫著箭頭和冰川。
林離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拎著小黃鴨走向她︰“畫得不錯……就是這龍畫的，怎麼有點像臘腸犬。”
繪梨衣眨了眨眼，一把樹枝塞進他手里。
「你畫。」
海風掠過，小黃鴨被浪花卷走，一搖一擺地漂向遠方。
繪梨衣想要去追，林離卻忽地一抬手，那塊水面瞬時降溫，直接結成了一面薄冰……
“嗯，這是...？”
……
言靈•兩儀
序列號︰？？
血系源流︰ 海洋與水之王
危險程度︰高危
發現及命名者︰李淳風
介紹︰
釋放者可在領域內自由操控水體的溫度，使其在極寒冰點）與極熱沸點）間快速切換。
該言靈的本質是干涉水分子熱運動，而非單純加熱或冷卻，因此能實現精準的雙向控制。
“陰陽相生，寒暑一瞬；上善若水，殺伐無形。”
——李淳風
備注︰
在施耐德教授的強烈要求下，該不明言靈被暫時立項，據傳為神秘言靈•九嬰的前置。
有部分秘黨學者質疑為偽黑王系，因其本質仍是操控水分子運動，而非真正掌控多種元素，但實戰價值無可爭議。
……
ps︰算是第一個半自創言靈吧，取材自黑蛇的表現，屬于有實戰出現過但沒有明確名字的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