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海流拂過那些古老的青銅鈴鐺，無形的聲波穿透冰層，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回蕩。
楚子航抬手按住太陽穴，他感知到周圍空氣正在微妙地震顫。
“愷撒？”他低聲道。
金發青年緊閉雙眼，額角滲出細汗︰“別擔心...只是鐮鼬。”
路明非瞪大眼楮︰“在冰塊里也能用言靈？”
“固體也能傳聲。”愷撒的嘴角扯出一絲笑，“貝多芬就是咬著木棍作曲的啊...”
隨著言靈領域的擴張，無數鐮鼬穿透冰晶。
它們帶回的聲音在愷撒腦中交織，冰層生長的 聲、海水穿過縫隙的嗚咽，以及...
太古的樂章！
那些懸掛在青銅殿宇上的鈴鐺，歷經百萬年仍未銹蝕。
極為寬闊的石砌皇道上，兩側都是水渠，水渠旁是那些神殿般的巨大建築，隆起的屋頂豎著荊棘般的鐵刺，掛著幾百米長的鐵鏈，鐵鏈上是數以百萬計的鈴鐺。
此刻在海流輕撫下，正奏響常人無法听見的超聲波。
在鐮鼬的領域中，這座沉沒之城的音樂復活了，仿佛回到它仍矗立于地面的時代，千萬風鈴齊鳴，匯成穿透雲霄的、來自白色皇帝的神諭。
愷撒的呼吸一滯。
作為聲音的掌控者，他從未听過如此...非人的韻律。
……
艙外。
酒德麻衣捂住耳朵，那些鈴聲在她耳中化作尖銳的刺痛，像是無數細針扎進鼓膜。她驚愕地看向林離，對方正凝視著鈴聲最密集的方向，黃金瞳熾烈如熔爐。
“不對勁...”愷撒睜開眼，“鈴聲里混著別的東西...”
話音未落，最大的那座青銅鐘轟然自鳴，聲波震碎表層冰晶，露出鐘身上密密麻麻的龍文。
在愷撒使用鐮鼬後不久，路明非也悄悄展開了自己的鐮鼬領域。雖然不如愷撒那般精細，但範圍卻意外地廣闊。起初，那些太古的音律讓他感到新奇，像是千萬個風鈴在深海中共振，空靈而神秘。
然而隨著更多鈴鐺加入這場水下交響，旋律開始扭曲。
路明非听到笑聲，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層層疊疊地交織在一起，最後變成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呢喃。他的臉色逐漸發白，額頭滲出冷汗。
“這聲音......不對勁......”
“愷撒？你沒事吧？”路明非轉頭，卻看見金發青年神情恍惚地站了起來。
愷撒的眼神渙散，嘴角卻掛著溫柔的笑意。
他忽然一把抱住身邊的氧氣瓶，像擁抱情人般輕柔地撫摸著金屬表面︰“媽媽.....”
他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向來優雅從容的貴公子，此刻竟像個迷途的孩子般脆弱。
路明非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臥槽！老大你中邪了？！”
似乎是被路明非一叫，楚子航也從恍惚中驚醒，村雨鏘地出鞘。
“鈴聲有問題...是精神干擾！”楚子航心有余悸，他本來心底有防備了但還是中招了。
他之前就想到了，這鈴聲的韻律，與賀蘭山尼伯龍根中的鐘聲何其相似，只是這里的旋律變了個調子，就像一支樂隊的不同曲目。
路明非一臉懵逼地看著兩個同伴，為什麼同樣听了鈴聲，就他屁事沒有？
難道是因為自己太廢柴，連幻術都懶得對他生效？
這時。
愷撒也在路明非的搖晃下驚醒，發現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氧氣瓶，頓時漲紅了臉︰“該死...我看到了...”
他猛地松開手，像扔燙手山芋般把氧氣瓶推遠。
……
“信號丟失，深度8600米，生命體征監測中斷！”
“咚！”
源稚生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屬面板凹陷下去。監控屏幕上一片雪花噪點，最後傳回的影像定格在那座詭異的鳥居上。
沒有信號，沒有影像，迪里雅斯特號就像被深淵吞噬了一般。但更棘手的是，摧毀神葬所的事情只能完全寄托于那三個家伙身上了……
……
“和九年前一模一樣......”施耐德嘶啞的聲音在控制室里響起，帶著壓抑的憤怒和懊惱，“我早該想到，那鳥居本身就是一扇門。”
……
8600米之下，林離的指尖泛起微光。
言靈•天地為爐悄然發動，迪里雅斯特號外部的金屬殼體開始微微發熱，融化了部分冰晶。深潛器艱難地向前挪動了幾米，向著列寧號殘骸的方向靠近。
而在船艙里。
漸漸地，楚子航的目光緩緩轉向路明非，黃金瞳在昏暗的艙內格外明亮。
愷撒也突然反應過來，兩人齊刷刷盯著路明非，眼神中帶著某種詭異的期待。
“干、干嘛？”路明非被看得發毛，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你們該不會想把我扔出去探路吧？”
“那鈴聲會通過艙體傳導，讓我們陷入幻覺。”楚子航冷靜分析，“但你免疫這種影響。”
愷撒揉了揉太陽穴，強忍著又一陣襲來的眩暈感︰“所以理論上，如果我們不直接接觸艙體...”
路明非臉色瞬間慘白︰“等等！你們該不會想把我當人肉床吧？讓我墊在下面隔絕聲音？！”
“你這物理...”愷撒面色古怪，“倒也不是不行...”
楚子航嘆了口氣︰“其實你可以把我們抱起來。”
“？？！”路明非差點跳起來，“師兄你認真的嗎？你們兩個加起來真的有一頭豬那麼重吧！”
愷撒挑了挑眉，“我才只有80公斤，楚子航應該……”
他看了看對方，“應該在75公斤左右。”
……
就在這荒唐的討論中，迪里雅斯特號突然劇烈震動！觀察窗外，無數冰晶崩裂，露出下方那...
列寧號的殘骸！
那艘破冰船如同被巨獸咬斷的骨骸，斜插在古城中央。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體表面覆蓋著密密麻麻的...血肉與黑影。
酒德麻衣無聲地抽出直刀，刀刃上流動著水銀般的光澤。
她的任務同樣明確，找到那枚沉沒的龍族胚胎。
但此刻，她的余光始終鎖定在林離身上，他似乎對這座古城異常熟悉......
冰晶折射的光影中，兩人如同深海中的幽靈，向著同一個目標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