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兩個顧錢明面前靜靜的流淌。
“寫啊,我看你還有什麼好寫的,我告訴你,你的故事已經寫到頭了。”顧錢明高傲的昂起頭,“你撐不住了,你的寫作能力就到這里了,還想搞三界之地,你連一個小鎮都寫不好,這麼一個小地方你都掌握不了平衡,寫著寫著你就寫崩了,你的能耐也就到此為止了。”
“你在得意些什麼啊?”顧錢明看著河對岸的自己,“你自己想放棄你就直說,好像是誰逼你寫的一樣!這里不是你寫的嗎?這里就是你自己搭建起來的,說的好像你沒有用心一樣。哈哈哈哈哈,這里的一磚一瓦,你記得跟我一樣清楚,你還想騙我?我就是你,你還能騙得了你自己嗎?”
顧錢明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他看著對面的自己,“怎麼,你也知道自己寫不下去了,這個爛攤子,你自己扛不了,你就開始分裂自己找替罪羊了?”
對岸的顧錢明面對另一個自己的指責,只覺得不痛不癢,他們的心境是相通的,如果不是罵到靈魂的話,根本就不會受傷。
“哈,發一個這麼大的願,不還是什麼都寫不出來。”
顧錢明開始否定這整個世界的基本架構。
“真是高不成低不就,故事都寫不完整,就在這里搞個人表達,講思想追求,擺姿態談境界,你他媽配嗎?!你是個什麼東西啊?誰在意你?誰他媽要你教啊?你是思想家還是教育家?你把自己的生活過明白了嗎?就在這里隨地大小爹?”
“沒這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兒,你出版了幾本書啊?在一個沒人知道的犄角旮旯里連載的廁所讀物,你還上起高度來了?”
“你肚子里有幾瓶墨水啊?你還想當大文豪了?!你有那個強勁的筆力嗎,你能寫出眾生相嘛?你能寫出時代變遷嗎?你不能,你要是真有那春秋筆法,你就不至于在這里寫網絡小說了。”
顧錢明終于是罵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了,他感受到自己的痛了,他也感受到對面的自己在痛了,他終于是戳到了自己的痛處了。
“痛,你也知道痛了?你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耐嗎?你不是還想寫出三界眾生相嘛?你不是想證明自己的筆力蒼勁嗎?終于承認自己能力不夠了是吧?終于承認自己寫不出來了是吧。你要是真的會刻畫人物,你還寫個屁的玄幻啊,你去寫嚴肅文學啊,你怎麼不去拿個諾貝爾啊,是不想嗎?”
一句句嘲諷的話語拋到了對岸,結結實實,力度十足的砸在了另一個自己的身上。
“笑死,你說的這些話是真心的嗎?你真的覺得自己不行嗎?”顧錢明了然的搖搖頭,他早就看穿了另一個自己的心。
“你根本不承認這些話。你就是一個罵自己有快感的變態。你不是為了貶低我,你只是為了罵我獲得快感,順便制造點戲劇沖突。”
“你就是在假裝這個世界有沖突,假裝這個世界有矛盾,實際上這里的所有的矛盾,都是我自己的自我矛盾。”
顧錢明揭開了自己虛假的自豪感,“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寫規劃誰不會啊,我一天能寫八百個人生規劃,你他媽的寫出來都能實現嗎?這一切不過都只是精神勝利法,在這里當天仙,你就不是個失敗者了嗎?你就是什麼都做不成,你就是在現實生活中混不下去了,才他媽的在這里寫小說!”
“你但凡能干點別的,你至于在這里混!你要是真的現實生活充實,你至于在這里跟自己較勁嗎?你早就成為實干家了,至于在這里自我拉扯嗎?!”
一堆凶狠的話語再次拋到了對岸,顧錢明能肯定對方受不了這些刺激,因為他自己也快受不了了。
“懦夫!孬種!無恥!”
對岸的顧錢明很快咆哮起來。
“你他媽的寫的都是狗屁!都是狗屎!你看看這里!你自己看了不惡心嗎?全是你的顧影自憐!全是他媽你自己的自戀產物,你他丫的寫的東西就是一坨狗屎,一文不值!還他媽的想以文載道,你他媽的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誰他媽想看這種發神經的東西,你他媽的就該和你的文學理想一輩子鎖死!你就該像個寡婦一樣,跟你的那些文字白頭偕老,折磨到死!你就是個被世俗榮光拋棄的怨婦,你就是生生世世困在自己的島嶼里守活寡的貞潔烈女!你他媽的就應該一輩子背著道德枷鎖和貞節牌坊活活累死!你他媽的就是個傻逼!你是白痴!是垃圾!你他媽的活該一輩子翻不了身!”
顧錢明有些不管不顧了,為了讓另一個自己也毀滅,他不惜自毀也要把對方貶得一敗涂地。
兩具身軀共用著同一個魂魄,狠話已經放出來了,兩邊的人都開始崩潰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那就都沒活了!都別活了!”
欣欣向榮的三界之地,突然便開始滿地枯骨,濃稠的血水融進了河水之中,大量的尸骨漂浮在水面上順流而下,漂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反正你也不過就是個廢物,寫了這麼大半年,你也應該寫爽了吧?你擔得起什麼責任?你不如爽了一把就跑啊!你終于是把自己寫崩潰了吧,你這個沒用的貨色!”
顧錢明的眼里流下了血淚。
“還在這里白費力氣干什麼?不如就全都毀掉算了,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寫來寫去還不是那幾個老套路,你還能寫破天了?假兮兮的在這里發什麼假慈悲?假兮兮的在這里當什麼大英雄,你他媽的救得了誰啊?你他媽的能改變得了什麼?你他媽的平衡得了什麼東西?你不如就承認自己是一個無能的痴呆!還能顯得你比較誠實。”
“你還記得你脖子里有一個金剛圈的事情嗎?自己想的設定,自己都忘了吧?是老年痴呆就別他媽出來寫文了,我他媽嫌棄你給我丟人現眼!”
顧錢明伸手沖著自己的脖子奮力一抓,青年硬生生的把那個金剛圈從自己的頸椎上扯了下來。他的脖子瞬間斷成了兩節。
尸體噴涌出大量的鮮血倒在岸邊,帶血的金剛圈掉進了河水之中。
顧錢明用死亡的痛苦折磨著河對岸的自己,他用絕對的恐懼和虛無來折磨河對岸的自己。
他開心了,他難過了,他勝利了,他失敗了,他痛苦了,他爽快了,他洋洋得意了,他失魂落魄了,他徹底的贏了,他也徹底的輸了。
河流中的血水越來越洶涌,水面上開始漂過所有人的尸首。
一個個像走馬燈一樣一閃而過,各式各樣的尸體,病患的尸體,流民的尸體,惡鬼的尸體,劍魂的尸體,樹妖的尸體,蛇妖的尸體,龍王的尸體,魏落英的尸體,齊天的尸體,南宮明的尸體,秦禽的尸體,錢甲的尸體,所有人的尸體從水面上慢慢的漂過,最後所有的尸身都融進了弱水之中,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混沌不清了。
“你完了,你到此為止了。”血泊中的顧錢明奄奄一息的說。
“不會的,我不想就這麼慘淡的收場。”另一邊的顧錢明抵制住體內徹骨的絕望,平靜的說。
“我還有很多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