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嶼不說話了。
不是他真的信葳蕤是古國帝皇。
而是他覺得葳蕤是真的不信牧家人全體清清白白和洞天事故全然無關,才會講出這種白爛話。
這種態度就是不想繼續討論的意思。
因為覺得內鬼之事板上釘釘,但自己算是長輩,不好太強硬,所以用玩笑一樣的話結束討論,也結束自己有可能的開脫。
牧嶼倒也沒想給牧家人開脫。
因為牧嶼其實也不信。
牧家畢竟是盤踞丹州的大世家,除了駐守禹工的牧河人外,還有幾個牧家人帶著家臣和學徒在茂合和大 做技術工作。
雖然不是全部都是天河相關工作,但是長期駐守,不可能真的對天河情狀一無所知。除非這些人全員蠢貨,才會真無法察覺拍岩洞天的變故。
但牧家人本就和蠢貨一詞無關。
注︰除了家主。
牧嶺︰你再罵!
但也不是家主下去駐守啊!
牧河遭難只能說明牧家大體上沒有問題,但消息被輕易封鎖,除了牧嶺的確無能外,很有可能是因為出了內鬼。
牧嶼知道拍岩洞天的變故時眼前一黑,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
知道這一點牧嶼依舊想讓葳蕤去休息,是因為牧嶼覺得就算有內鬼,以牧家的家族性格來說,很大概率不會是牧家人。
而應該是外姓家臣或者學徒。
這些人戒嚴期間是進不了牧家內院的。
這也是一路上葳蕤沒見到其他人的原因,現在整個牧家內院里的外姓人,除了葳蕤,就只有南關越了。
至于牧岳……
一方面是牧嶼對他還算了解,是個比較純粹的技術人員,選擇留在牧家本宅也是因為偏好技術工作,不太可能被策反。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對面如果有補刀的意識,與其讓牧岳演這麼一出,還不如當場就把自己補了。
他都有本事策反牧家嫡系了,讓牧岳借自己這個司砧的勢,把手伸進工造司豈不是更好?
讓牧岳在牧家大院把自己殺了,除了羞辱牧家外一點實際作用都沒有。
牧嶼︰何必呢?
當然這些只是牧嶼的個人判斷,牧嶼不確定其中是否有自己的感情因素影響,也無法拿這個邏輯去說服葳蕤相信牧岳。
主要是這個邏輯要建立在對手不是講究無用儀式感的裝貨的基礎上。
有點唯心了。
相信的原因是“對面智商在線”,感覺牧嶼說出來的下一秒,就會被葳蕤打包寄回京畿道治腦子。
而且這件事會立刻變成自己的黑歷史,被燕闐那猴嘲笑到地老天荒。
牧嶼都能想象出燕闐听到後的嘴臉。
比如“天哪牧嶼你居然是和敵人約法三章公平競爭的君子類型嗎哈哈哈哈哈哈……”
又或者“我可得再檢查一遍你出品的戰爭機巧,該不會里面還藏著留給對面的人道主義後門吧!”
本來在丹州被刺殺已經很丟臉了,沒必要再雪上加霜。
牧嶼︰可不能說出口。
所以牧岳,為了叔爺爺的臉面,你就被誤解一會兒吧!
反正葳蕤也不會因為懷疑就把你格殺當場的……
……嗎?
牧嶼想到葳蕤進來時發尾那抹猩紅,不確定地想。
應該不至于吧。
……
天光漸暗,最後一抹擬造陽光也消失在了天幕上。內室的枝形青銅燈早已自己亮起,葳蕤掀開燻籠蓋,第三次往里面添加香粉。
牧岳早已經撿完零件殘骸,嚎啕著沖回工作室去了,此刻醫療室的珠簾外,只剩早早出現的星光掛在余暉尚在的天空。
星光與珠光交相輝映,並著室內暗暗的水聲,如果不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著實是很安逸寧靜的場面。
不出意外的話,這種寧靜將持續到星光與月光升起、隱沒,新的日光再次從天幕上灑落。
但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啪嗒。”
黃銅的香匕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是吧?真有補刀的?”
被驚醒的司砧下意識推開醫療倉的滑蓋,猛地坐起,劇烈的動作撕裂了胸腹勉強止血的傷口,暗紅的血液流下,將本來澄澈的淡綠藥劑染出一片渾濁。
牧嶼顧不得傷痛,抬起被浮力浸染得酸澀的手臂想去探旁邊的外衫……
然後摸了個空。
椅子被死孩子拉去坐了!
牧嶼︰……
牧嶼剛想開口讓葳蕤把外衫遞給自己,一抬頭卻看見了奇景——
少年人連手中的香瓶都忘了放下,盯著面前的虛空,目光似有落點,卻又茫無。
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牧嶼卻覺得他眉梢眼角纏繞著幻覺似的震撼與慌張。
連本來挺拔的身姿都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倉皇,好像如果沒有屋頂攔著,他能抬腿躥上青雲,就此仙蹤渺渺似的。
換句話說就是慌的一匹。
牧嶼反而不慌了。
慌也沒用。
能讓這位一路上老神在在,面對奔騰的天河都游刃有余的少年武官露出如此驚惶的神情,想必來敵並不是自己這種文弱匠人能夠應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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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躺平等死。
牧嶼按下了藏在醫療倉內壁里的按鈕,打開了室內的診療監控。
逃是逃不掉了,不如拍下來留個證據,方便後續調查的人緝凶。
可不是想拍葳蕤難得一見的“驚慌失措”款隱藏表情哦!
畢竟自己也不是那種喜歡拍小孩黑歷史的惡趣味大人嘛。
後續錄像被人手一份的葳蕤︰……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的很!
牧嶼草草掬起一捧藥劑按在傷口上,目光饒有興致停在葳蕤身上——
萬一待會兒真噶了,玉界飛星驚慌失措這種奇景可真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牧嶼︰我都要死了,你就讓讓我嘛。
這種濃重到甚至有些冒犯的眼神本該讓葳蕤迅速反應,但陷入焦慮的葳蕤完全沒空搭理。
于是牧嶼就看著葳蕤迅速伸手——
整理起來袖口?
甚至還沒完,葳蕤把松散出的袖口重新扎回臂韝下,又摸了摸領口確定平整交疊,然後低頭抻了抻衣擺……
最後還從荷包里掏出一面小鏡,對鏡照了起來。
只是不知他看見了什麼,露出了比之前幻覺般的慌張更進一層的、見山崩于面前的驚恐。
牧嶼︰?
大戰之前先理儀容,你偶像包袱這麼重的嗎?
牧嶼很快得到了答案。
不是偶像包袱,是血脈壓制。
細密的珠簾被掀開,力場被中止,門外的聲音終于傳了進來。
先進門的牧家醫士溫聲介紹︰“這里就是司砧的專屬醫療室了。”
“牧家畢竟不是專業的醫士世家,族內的醫療室更多是應付日常需求,如非此次情況特殊,也不會在族內進行診治處理。”
“如果有哪些條件欠缺的,煩請您指點一二,我們將盡力添補。”
“您過謙了。”
回應他的是輕柔微倦的女聲,這聲音直讓人想起春日陽光下的青山,堅定,溫和,生機內斂卻不自覺冒溢,令人油然而生一種安定歸屬感。
“如您所知,水家有游醫傳統,水家丹鼎術對診治場合要求並沒有那麼嚴苛。”
“何況在下也不是什麼不識貨的人,尊家診室潔淨、齊整,還有另闢蹊徑的香療……”
“若論對情志病的診療技術,您這一手在京畿道丹鼎司也無人能及,在下還想日後請您去靈樞院開一門課,指點指點後輩呢。”
牧家醫士失笑︰“您這麼說真是折煞我了。”
“您可能不太熟悉在下的作風,”女聲輕笑,宛如春日煦風,“在下從不說虛言,您若應約,不說丹鼎司,水家上下必然掃榻相迎。”
“那我就等候您的邀約了,”醫士頓了頓,向前兩步將身後人讓出來。
“水丹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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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間︰水家上下必定掃榻相迎。
葳蕤︰?
水間︰。
葳蕤︰統共就兩人的家族,還有說上下的必要嗎?
水間︰你就說是不是水家上下吧。
葳•水家下)•蕤︰……
水•水家上)•間︰=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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