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貨輪駕駛艙
趙東來抹了把臉上的鹽漬，舵輪上殘留的體溫讓他後背發涼。
十分鐘前還響著雷達提示音的船艙，此刻只剩下海風穿過走廊的嗚咽聲。
當他用消防斧劈開船長室的桃木櫃時，整面牆突然向左側滑開。
暗室里擺著京州市區微縮模型，君悅酒店頂樓插著紅色三角旗。
趙東來蹲下身，發現酒店模型天台的位置粘著半枚指紋——正是三年前市委大樓槍擊案現場提取到的陌生指紋。
貨輪突然劇烈傾斜，成箱的冷凍金槍魚順著甲板滑向大海。
趙東來抓住欄桿時，看見海警船後方跟著艘沒有舷號的灰色快艇，艇上人影舉起望遠鏡的姿勢讓他想起警校射擊課教官。
省廳檔案室晨七時十五分
祁同偉的食指撫過《萬歷十五年》書脊，管理員遞來的1982年版扉頁上沾著茶漬。
當他翻到第153頁時，夾在書頁間的火車票根飄然落地——那是張二十年前從岩台山煤礦開往京州的硬座票，背面用鉛筆寫著"呂州湖畔23號"。
窗外傳來保潔車碾壓落葉的聲響，祁同偉突然將書摔向地面。
精裝封面應聲開裂，泛黃的股權轉讓協議從夾層里滑出，受讓方簽名欄的"高小琴"三個字還帶著九十年代特有的圓珠筆油墨暈染。
檔案室的門鎖突然轉動，腳步聲在密集書架間回響︰"祁省長，這本史書讀得可還通透？"
京海繞城高速入口
李響猛打方向盤，冷鏈車在暴雨中劃出扭曲的s型軌跡。
後視鏡里緊追不舍的黑色皇冠車降下車窗，伸出的獵槍管在雷電中泛著冷光。當他急剎停在盤山公路彎道時，車廂里二十箱冷凍帶魚突然開始滲血水。
"安欣！貨箱夾層有東西！"李響對著對講機嘶吼，子彈擊碎後擋風玻璃的瞬間，他看見帶魚肚子里滑出密封的膠卷盒。
黑色皇冠車頂著冷鏈車尾沖向懸崖時，李響抱著膠卷盒縱身躍入灌木叢。
碧海藍天會所天台
祁同偉的西裝下擺還在滴水，趙瑞龍秘書的銀色行李箱躺在積水里。
當他用曲別針撬開密碼鎖時，箱體內襯的皮革突然脫落，露出背面用血寫的七個人名——第一個就是趙瑞龍。
台風將暴雨拍成橫飛的銀針，祁同偉在箱底摸到硬物。嵌在暗格里的老式懷表 噠一聲彈開，表盤背面貼著張小照片︰二十歲的趙瑞龍站在岩台山煤礦井口，身旁戴安全帽的男人正是趙立春。
岩台山廢棄煤礦
安欣的頭燈照亮井壁上的刻痕，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組成詭異的數字矩陣。
當他用粉筆拓下第五組數字時，井口突然傳來重物拖拽聲。
生銹的礦車沿著軌道呼嘯而下，車廂里堆滿印著外經貿委封條的檔案袋。
"小心！"李響撲倒安欣的瞬間，礦車撞碎在三十米深的豎井底部。紛飛的紙頁中，1998年煤礦改制方案的簽字頁飄到安欣腳邊，乙方簽名處"杜伯仲"的私章還泛著朱砂紅。
裴景鑠摘下眼鏡，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窗外暮色漸濃，省委大樓的輪廓在秋雨中顯得格外冷峻。
紅色保密電話就是在這時響起的，鈴聲在空蕩的辦公室激起層層回音。
"裴省長，我是臨江的周志和啊。"听筒里的聲音裹著沙沙電流聲，卻掩不住那股子北方口音的爽利，"上一次見你還是在京城這一晃又是三年了。"
鋼筆在待批文件上洇開一點墨跡。
裴景鑠望著玻璃台板下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父親裴一弘穿著八十年代的中山裝，正拍著當時還是縣公安局長的周志和的肩膀。
"周叔該叫志和書記了，"他笑著用指節叩了叩桌面，"您這是要帶隊來指導工作？"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擦動的輕響。
"談不上指導，就是常規的政法系統交流。不過..."
煙絲燃燒的 啪聲里，尾音微妙地懸在半空，"這次可能要待得久些，有些具體事務需要當面溝通。"
裴景鑠的目光掃過牆上的全省地圖。
京州市的版圖像枚銅錢嵌在漢東腹地，臨江省的界碑就戳在銅錢邊緣。
他忽然想起上月省公安廳的匯報材料，提到兩地交界處新冒頭的民間借貸糾紛，金額大得嚇人。
"志和書記這是要考校我們漢東的待客之道啊。"他起身踱到窗前，雨絲在玻璃上織出細密的網，"不過政法系統的事，您該找育良書記才對。這樣，我讓辦公廳把高書記的聯系方式......"
"景鑠！"周志和突然提高的聲調讓听筒震了震，"當年我給老書記當秘書，你才這麼高。"
他似乎在用手比劃，"現在跟我打官腔？"尾音帶笑，卻像砂紙擦過青瓷。
裴景鑠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窗台。雨水在樓下匯成溪流，沖刷著廉政標語牌上"忠誠干淨擔當"的紅字。
"周叔說笑了，"他望著標語牌上自己的倒影，"省里剛開過會，強調要規範跨部門協調流程。您要的調研方案，明天一早我就請政法委......"
"還記得齊江往事嗎？"周志和突然截斷話頭，五個字像五枚釘子楔入空氣，"老書記當年常說，有些事要放在歷史的長河里看。"
電話里傳來紙張翻動的 ，"下周三見。"
忙音響起時，裴景鑠才發現掌心沁著冷汗。齊江，那個讓父親在省委常委會上拍案而起的開發區，那個最終讓三位廳級干部落馬的爛尾工程。
他摸出手機，通訊錄在"高育良"的名字上懸停良久，最終鎖屏聲清脆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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