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漢東省實驗中學飄著楓葉,裴景鑠抬手拂去藏青色大衣上的落葉,目光掃過校門前青磚照壁上斑駁的"明德格物"四字。
周秉謙快走兩步迎上來,眼鏡片上蒙著薄霧︰"裴省長,實驗中學全體師生歡迎您蒞臨指導。"
"周校長,"裴景鑠握住對方微涼的手,目光掠過他鬢角的白霜,"我記著您比我早三屆畢業?當年在京大听您作報告,講甦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可是座無虛席。"
周秉謙怔了怔,鏡片後的眼楮亮起來︰"沒想到裴省長還記得,那時候您還是學生會主席......"
話說到半截突然收住,快步引著眾人往教學樓走。
物理實驗室飄來醋酸的味道,裴景鑠忽然駐足。
隔著玻璃窗,穿白大褂的女生正踮腳夠試劑架,馬尾辮隨著動作輕晃。
"這個年紀的孩子,"他手指叩了叩窗框,"不該被試管囚禁想象力。"
"這是高三競賽班在做乙酸乙酯制備。"周秉謙掏出帕子擦汗,"去年全省化學奧賽我們拿了六個一等獎......"
"周校長,"裴景鑠推開實驗室的門,正在記錄數據的女生手一抖,移液管里的濃硫酸差點灑出來,"同學怎麼稱呼?"
他自然地接過防護手套,"我幫你扶著冷凝管?"
"方、方小雨。"女生耳尖泛紅,看著副省長熟練地調整鐵架台角度,"您也會做實驗?"
"我高中那會兒,有個同學把鈉塊扔進水槽,差點燒了半個實驗室。"裴景鑠轉動分液漏斗,琥珀色液體在晨光里分層,"後來那個搗蛋鬼考進了種科大物理系。"
他突然轉頭,"你們現在一周幾節實驗課?"
"理論課表上三節,"方小雨咬住下唇,"不過月考周都改成習題課了......"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特級教師王振華抱著教案沖進來,看見省長正在指導學生調節酒精燈火焰,額角青筋跳了跳︰"領導,這些玻璃器皿危險......"
"王老師是吧?"裴景鑠拍了拍他的肩,"你帶的創新實驗班的我在京城都听過你的大名。"
食堂打飯窗口排起長隊,裴景鑠忽然脫離視察路線,徑直走向角落的勤工儉學崗。
穿紅馬甲的男生正在擦桌子,听見動靜慌得打翻餐盤,西紅柿雞蛋湯潑在省長褲腳。
"對、對不起!"男生蹲下去要擦,被裴景鑠一把扶住胳膊︰"同學哪個班的?"
"高一7)班陳志遠。"男生盯著自己開裂的球鞋,"我賠您干洗費......"
裴景鑠蹲下身,視線與少年齊平︰"沒事的,我自己來就行。"
見對方瞪大眼楮,他指指少年磨破的袖口,"我小時候也穿補丁褲,雨靴漏了就用玉米皮塞。"
轉頭對秘書余澤軒說︰"聯系省學生資助中心,查查特困生補助發放情況。"
一旁陪行的校長周秉謙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裴景鑠揮手打斷。
下午的座談會上,周秉謙匯報到第三頁ppt時,裴景鑠忽然插話︰"實驗樓擴建項目為什麼擱置兩年?"滿座寂靜中,教育廳副廳長茶杯蓋 嗒作響。
"周邊棚戶區改造牽扯土地性質變更,"周秉謙聲音發澀,"開發商想用這塊地建購物中心......"
裴景鑠對余澤軒說︰"小余,明天讓自然廳、住建廳一把手到我辦公室。對,帶上實驗中學地塊所有審批材料。"
暮色浸染實驗樓時,余澤軒的筆記本已記滿七頁。
校長周秉謙第三次調整坐姿,西裝摩擦皮椅的聲響像鈍刀劃過鋼板。
"今年春季學期實驗耗材專項支出同比下降38。"裴景鑠食指輕敲審計報告,"但競賽獲獎數同比上漲60,周校長,這兩個數字之間是不是藏著魔術公式?"
周秉謙的喉結滾動兩下,老式投影儀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臨近高考,很多危險藥品...我們提倡虛擬仿真實驗......"
"去年九月,三中學生用濃硫酸潑傷同學。"裴景鑠突然轉向電視台鏡頭,"如果危險是取消實驗課的理由,那化學元素周期表應該改成防暴手冊?"
教育廳基教處長慌忙打圓場︰"裴省長,實驗中學的升學率......"
"升學率重要,還是孩子們探索世界的勇氣重要?"裴景鑠從檔案袋抽出照片,"上周我在榆林村小看到孩子們用輸液管做虹吸實驗,他們的試管是打谷場的竹筒。"
晚風裹著桂花香涌進來,"聞到嗎?這才是實驗室該有的味道,草木呼吸的味道,青春出汗的味道。"
走廊突然傳來喧嘩。方小雨抱著自制的風力發電機模型擠到門口,馬尾辮上還沾著焊錫絲︰"省長,這是我們科創小組......"
王振華拽住她胳膊往回扯︰"領導在開會!"
"王老師,"裴景鑠听到聲響,已經走到門邊,"您去年申報的《電磁場可視化教具研發》課題,結題報告里提到的3d打印設備,就是這台用易拉罐改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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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撫過發電機葉片上凹凸的膠痕,"澤軒,明天讓科技廳送兩台激光切割機過來。"
夜色漸濃時,余澤軒的手機開始頻繁震動。住建廳工作群彈出土地出讓金流向圖,某地產公司ogo在實驗中學擴建地塊上閃爍。
裴景鑠瞟了眼屏幕,突然對著滿座官僚輕笑︰"十年前我駐村扶貧,老鄉說最怕"上面種靈芝,下面長毒菇"。如今看來,有些同志還是喜歡在數據報表上搞立體種植。"
周秉謙送別時欲言又止。銀杏葉落在他肩上,像枚褪色的校徽。"裴...省長…"
"當年你說教育就像養樹,不能只修盆景。"周秉謙的鏡片蒙著霧氣,"現在全省都在搞教育強省考核,盆景大賽的評委席...坐著太多人。"
黑色轎車駛出校門時,余澤軒終于開口︰"省長,自然廳剛來電話,說開發商想請您......"
"告訴他們,我明天要去種科大看望老同學。"裴景鑠搖下車窗,夜風灌進藏青色大衣,"就是當年燒實驗室的那個家伙,現在他帶著學生在戈壁灘種光伏向日葵。"
車過青磚照壁,"明德格物"的描金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裴景鑠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他們用凍僵的手給雪松纏草繩時,周秉謙說教育者要當沉默的綁繩人。
如今松針扎破夜空,倒像千萬根試管指向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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