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紅色的鐵門吱呀作響，卷閘門上"京州市大風集團有限公司"的字樣泛著剝落的油光。
警笛撕開寒冬的寂靜，廠區鐵門上結的冰稜突然簌簌震顫。
一輛警車碾過積雪的剎車痕，頂燈在廠區剝落的牆皮上投下刺目的紅藍光斑，驚起枯枝頭棲息的寒鴉。
趙東來一段小跑，來到停下的警車旁邊，打開門，扶出了仍穿著橙色號服的鄭西坡。
“哎呦，鄭師傅！”
說著，便已經扶著鄭西坡來到了李達康、裴景鑠和孫連城等人面前。
李達康看向另一邊車門走下來的二級警督︰“你就是程度吧，過來！”
程度心頭一緊，快步走到了李達康面前。
“李書記！”
李達康有些納悶，這小子長的濃眉大眼的，一副老實樣，怎麼就辦出來這麼愚蠢的事。
“這位同志怎麼了？是違法了，還是犯罪了？今天你當著你們局長的面，跟我說清楚！”
李達康溫怒的聲音裹著寒風傳進程度耳中，程度一個激靈，連忙要去脫鄭西坡身上的號服。
“西坡同志，你趕緊…”
鄭西坡打掉程度的手，“別別別，這挺好看的！”
讓你在審訊室嚇唬勞資，勞資現在當著你們市委書記的面，不坑死你！
程度無奈地退後兩步，向李達康解釋︰“李書記，我們就是調查傳喚！”
“調查傳喚就可以穿這身衣服了嗎？誰給你的權力！”李達康難掩眼中的怒氣。
程度繼續解釋說︰“我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您看，"一一六"事件那麼嚴重，燒傷那麼多人！那個拆遷隊長常成虎都被拘留了，我們查查大風廠的護廠骨干，這不也正常嗎？”
鄭西坡一听這話，可有話說了︰“李書記，這位同志可不是嚇唬嚇唬那麼簡單啊！他還抓了一位十五歲的小記者，現在還在公安局關著呢！”
聞言在場的眾人皆是一驚，一旁吃瓜看戲的裴景鑠只感覺右眼皮狂跳，一股不安的感覺直上心頭。
“正常嗎？沒那麼正常吧！十五歲的未成年人不承擔刑事責任你不知道嗎？！程度，你不提常成虎我差點忘了，常成虎是你表弟吧？！為你表弟抱打不平，你就可以私動警權？！”
趙東來強壓心中的驚訝，怒氣沖沖地對程度說。
程序這個分局局長算是讓他趙東來領導的公安系統在各位領導面前丟了臉，而且是丟了大臉！
抓一個工會主席還不夠，你小子還給勞資抓了個未成年？！警務條例被你學狗肚子里了！
孫連城也怒懟道︰“程局長，你把公安局當成你們家了！你是不是瘋了你！”
孫連城只罵了這一句便及時住嘴，他知道自己雖然是光明區區長，是程度的直接領導，但是這時候罵人跟表功沒什麼區別。
畢竟有陳老在場，陳老在場就是沙書記在場，好听的都應該市委書記李達康來說，這個表現的機會當然得讓給領導。
況且這位市委書記李達康就是喜歡唱高調，旁邊還站著一位還沒開口的省委常委呢。
但孫連城也不能因為李達康快把程度罵冒煙了就忽略了自己的存在，身為區長也是要說句話的，這代表著區政府的態度，不要多，一句就夠，說完趕緊退下。
“李書記、趙局長、孫區長，那個小孩兒在網上發布了關于大風廠事件的文章，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網絡影響，我……”
裴景鑠想起來了，自己的寶貝兒子，最近參加學校的“小小記者”活動，采訪的就是大風廠事件！
“等等！程度，那個小孩兒叫什麼名字！”
忽然開口的裴景鑠下了程度一跳，這位爺怎麼也說話了？
“裴省長，好像叫什麼…”程度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猛然一驚。
那個小孩兒好像說過他爸是裴景鑠，自己當時還不相信，現在看……完犢子了，自己惹了大禍了！
“說啊，叫什麼名字！”
“裴省長，好像叫裴澤遠！”
程度像個啞巴沒敢繼續開口，鄭西坡便替他說出了名字。
裴澤遠這三個字念出口時，在場眾人明顯感覺氣壓陡然一低。
裴景鑠手中的保溫杯"砰"地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他死死盯著程度，瞳孔里迸發的怒火燒得眼鏡片都在反光︰"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裴景鑠的怒火仿佛化作了實形，正一點點的爬上程度的身上，要將他焚燒殆盡。
程度支支吾吾地說︰“您…您是…漢東省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
“那你知道你抓的那個孩子是誰嗎？那是我的兒子！”
李達康和陳老等在場眾人都猛然看向臉色陰沉的裴景鑠。
怪不得！怪不得！這位一向溫柔隨和的常委居然發這麼大脾氣，原來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被抓了！
"我倒要問問你，公安局的章是不是刻在你腦門上了？！"他握緊拳頭，發出骨頭踫撞似的響聲，"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因為發了篇文章就要坐牢？你們這是要造反！"
原本無風的大晴天，突然狂風大作，卷著枯樹吱呀作響。
二十年官場生涯的內斂功夫在這刻完全失靈，任誰都能感受到這位父親的憤怒，任誰也不會譴責這位領導毫無城府。
李達康看著這位省委常委的襯衫後領被冷汗浸透，突然意識到什麼。
當年自己的女兒李佳佳出車禍時，自己在醫院急救室外也是這般焦急憤怒。
程度想要上前解釋，卻被裴景鑠一把揪住警服前襟︰"程度，你不配做人民警察！"
話音未落，他甩開程度，看向趙東來。
“趙局長，你們公安局該好好查一查了！像程度這樣的害蟲，你們公安系統還有多少！”
冷汗劃過趙東來的臉頰，眼前這位與自己歲數相仿的副省長，氣勢卻是比自己要大上十幾倍！
“裴省長您放心，這次回去後，我就大力清查京州市的公安系統！”
陳岩石苦笑著來到裴景鑠身旁拍了拍這位老首長的孫子︰“景鑠啊，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放出孩子，這處理的事，咱們事後再說也不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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