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同意了?
溫之余立刻笑逐顏開,幾乎想跳起來擁抱他。
只可惜,在接觸到對方那“你敢把塵埃沾到我袍子上”的眼神時,明智地克制住了。
他小跑著過去,優雅地拉開那扇看起來還算順滑的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的動作流暢,但斯內普板著臉,如同走向斷頭台的法王路易十六,僵硬地俯身,低頭擠進副駕駛。
一如他所想,車廂內部的空間低矮而緊湊。
他的長腿感到有些局促。
隨即,一股混合了真皮、汽油和一種淡淡的、像是雪松的味道撲面而來。
比預想的要稍好一些,但依舊讓斯內普下意識地想摸出魔杖。
“安全帶!”溫之余提醒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他側過身,幾乎整個上半身都探進了副駕駛座,伸手去拉斯內普身側那條狹窄的帶子。
這個動作使得他們瞬間靠得極近。
溫之余長發有幾縷垂落,輕輕掃過斯內普的手臂和臉頰,帶來細微的癢意和熟悉的、冷冽的薔薇香氣。
幾乎是瞬間就沖淡了車內那陌生的雪松味。
他的手臂越過斯內普的胸前,去夠那帶扣,酒紅色的襯衫袖口摩擦著斯內普黑色的袍襟。
斯內普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還有那縈繞在鼻息間的、獨屬于溫之余的氣息。
他皺緊眉頭,剛想開口呵斥這過分貼近的、毫無必要的協助——
但就在這時,溫之余卻忽然停下了拉安全帶的動作。
他轉過頭,好看的臉與斯內普近在咫尺。
對方那雙金色的眼眸在車廂相對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
不知道是不是斯內普的錯覺,他發現里面閃爍著如同惡作劇般得逞般的笑意和一絲更深沉的、溫柔的東西。
斯內普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
但對方的反應比他更快。
在斯內普開口前溫之余飛快地、趁其不備地湊上前。
在那即將說出訓斥的薄唇上,輕輕地、卻帶著明確意圖地親了一下。
這是一個短暫的吻,一觸即分,如同蝴蝶掠過花瓣。
但成功地讓魔藥大師所有到了嘴邊的刻薄話語瞬間凍結。
那柔軟的觸感和突如其來的親昵,像一道細微的電流,竄過他緊繃的神經。
趁著他愣神的剎那,溫之余利落地“ 噠”一聲扣好了安全帶,然後迅速退開,坐回駕駛座。
但很明顯,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計謀得逞而滿足的笑容,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安靜擺好姿勢。
“我們出發咯!”溫之余抬手歡呼了一下,然後熟練地操作著,將車子平穩地駛出車道。
突然移動的鐵盒吸引了準備算賬的蛇王,斯內普立刻緊抿著唇,一只手無聲地攥緊了膝蓋上的黑袍。
他目視前方,臉色蒼白,肌肉繃得死緊。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塞進罐頭里的鰻魚,窒息,無力,且毫無尊嚴。
汽車平穩地駛出私人車道,匯入郊區的公路。
溫之余顯然比想象中更熟悉操作,他放松地握著方向盤,甚至指尖還隨著不知名的節奏輕輕敲擊。
最初的幾分鐘,車廂內只有引擎的低吼和風聲。
斯內普試圖用批判的眼光審視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以轉移對自己處境的不滿。
平心而論,這與飛行或幻影移形時看到的景致截然不同。
速度感被限制在一個“合理”的、麻瓜認為安全的範圍內。
視野被車窗框定,像是觀看一幅流動的、乏味的畫卷。
灰色的公路,綠色的樹籬,偶爾掠過的標準化房屋……單調,也缺乏想象力。
以至于他不知道溫之余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毫無新意的東西。
“看!教授,那邊有片荒廢的花園!”
溫之余忽然開口,聲音打破了魔藥大師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舒適區。
斯內普煩躁的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瞥去。
那是一片雜亂的、野生的玫瑰叢,深紅的花朵在雜草中倔強地盛放,帶著一種頹敗又熱烈的美。
確實……
比剛才的樹籬有意思一點,尤其是那顏色。
這樣想著,斯內普看向穿得似乎是準備和玫瑰比美的某人,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這個態度鼓勵了溫之余。
他愉快的點開車載音響,一首舒緩的爵士樂流淌出來,混著薩克斯風的聲音慵懶而磁性。
“你感受一下,”
溫之余說著,稍微加快了車速,風更猛烈地灌入車內,“是不是有種自由的感覺?”
呵。
混合著青草和塵土的風吹亂了斯內普額前的頭發。
他本能地皺緊眉頭,但看到溫之余那近乎享受的側臉,飛揚的黑發和閃動著愉悅光芒的眼楮。
斥責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隨著路程拉長,漸漸地,一種奇異的感覺開始浮現。
盡管他鄙視這個交通工具,盡管噪音和風依舊討厭。
但這種緩慢推進的、被強制性的“旅程”,似乎強行拉長了時間。
他們無法瞬間抵達目的地,只能被動地、沿著這條固定的軌跡前行。
這讓他有了一種……奇怪的閑暇去觀察。
他觀察到溫之余開車時放松而自信的側臉。
觀察到路邊一閃而過的、頑強生長著的野花。
觀察到遠處山丘的輪廓在夕陽下變得柔和。
他甚至開始被迫思考,麻瓜是如何從這種機械的重復運動中獲取樂趣的?
這種緩慢與被迫的觀察,是他高速運轉、充滿效率的魔法生活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是一種……浪費時間的體驗。
但奇怪的是。
厭惡的皺眉,緊繃的神經,似乎在這種“浪費時間”中,一點點、極其不情願地松懈了那麼一絲絲。
好似也不太那麼的難以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