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余假裝沒听出話里的嘲諷,將自己眼楮彎成月牙直奔主題。
“教授,我想和您一起跳舞。”
聞言,斯內普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側頭,黑色的眸子在雪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深邃。
那雙眼楮注視著眼前這只狡黠的狐狸,半晌才緩緩開口︰“我想龐弗雷夫人會很樂意為你預留一張病床。”
“別這麼無情嘛~”溫之余晃了晃兩人相牽的手,“你前年都和我跳過。”
“我保證只跳舞。”他說著,眼楮眨得如同連續拍照的快門。
這個畫面有點刺眼,把斯內普看得兩眼一黑。
他閉了閉眼楮,轉頭繼續往前走。
“教授,教授~”溫之余不依不饒,“我保證~”
“你的保證,”斯內普慢條斯理的說,“和你的魔藥課成績一樣可靠。”
“才怪!”溫之余猛地停住腳步。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斯內普也被拉得一個趔趄,不得不跟著停下。
兩人相牽的手因為慣性在空中微微收緊,溫之余趁機湊近,在距離斯內普大概幾拳的位置停下。
他聰明的給自己留了點逃跑的空間。
等待幾秒後依然沒有被打,溫之余順著桿子往上爬,又往前湊湊。
“我魔藥明明進步了很多……”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至少上個月的那鍋緩和劑就很成功……”
聞言,斯內普用一副居高臨下地表情看著他,黑色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是啊,如果我們的溫之余先生忽略最後的炸鍋步驟,那確實能算得上成功。”
斯內普的聲音慢條斯理,活脫脫的像是在點評一份糟糕的論文。
樹木枝頭落下的雪花飄在兩人之間的空隙里。
斯內普沒有停,繼續道︰“只是可惜,”
“如果按照溫大少主這樣對成功魔藥的評價標準……”他說,“那世界上人人都是魔藥大師。”
溫之余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反駁,就听見斯內普又繼續慢條斯理的補充道︰
“包括波特。”
?
嗯?
包括什麼?!
“西弗勒斯!”溫之余暴起抗議,“你怎麼能拿我和那個疤頭比?!”
“為什麼不能?”斯內普說,“你幾乎和他一樣愚蠢。”
“這不對。”
溫之余的手指在斯內普掌心若有似無地勾了勾。
“你怎麼能拿我和他比,”他聲音溫軟,裝出恰到好處的失落,“這完全就不一樣好嗎?”
這樣說著,他甚至還用另一只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而且你這樣說得我胸口疼。”
斯內普皺眉︰“別裝模作樣。”
“我沒有裝。”溫之余垂下眼楮,讓自己細長睫毛在雪光中投下淡淡的陰影。
“我只是想到,你居然把我和他相提並論…”
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是不是在你心里,我……”
“溫之余。”
斯內普冷冷的打斷他,深色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如果你再繼續這種拙劣的表演,今晚的客房將會成為你未來至少三個月的容身之所。”
溫之余碎了。
午後的雪依然輕輕的飄著,光禿的枝丫托著積雪,偶爾落下一點,在半空中紛紛起舞。
初雪還未停落,禁林的邊緣卻已經近在眼前。
溫之余感受著掌心殘留的溫度,指尖輕輕一松,自然地抽離了對方的掌握。
他的動作很輕。
而同時,魔藥大師的手下意識地追了半寸,指節微微彎曲,像是要抓住什麼即將消逝的東西。
這個細微的動作只持續了一瞬。
隨後,他便迅速收回,將那只不听話的手藏進黑袍寬大的袖中。
他將唇線繃得更緊,喉結也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回地窖?”溫之余偏過頭,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微微上揚。
說話時,他看見斯內普的指尖依舊在無意識地摩挲著長袍的布料,仿佛還未完全適應溫度的離開。
斯內普看著他,簡短地嗯了一聲,聲音比平時更加沙啞。
冬日的薔薇不該生長在溝壑,他該在叢林,該在溫室,該在任何他應該出現的地方。
他該有更好的選擇。
一個溝壑里陰暗濕潤的空曠,並不適合埋葬所有錯誤生長的願望。
初雪依舊在下,他們並肩向前走著,任由腳步在石廊上回蕩。
對方的袖口偶爾擦過他的黑袍,每一次觸踫都如同火苗,灼燒著理智。
他想起上周在鄧布利多辦公室答應的那個條件。
他想起今天鄧布利多與他談起的死亡。
那人說的那麼輕松,所有存在的痕跡都被他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斯內普不得不承認,或許很多年前,他與鄧布利多的想法確實不謀而合。
他曾固執的認為死亡不過是長眠,是解脫。
但現在,對方的指尖因為離得太近而不經意間擦過他的手背。
斯內普微微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數著與這個人並肩走過的步數。
這是第幾步?距離終點還有多遠?
他不知道。
或者說,他不想知道。
走廊盡頭的燭火在雪夜中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斯內普看著地上交疊的影子,喉間泛起一陣苦澀。
他無法承認現在的情況是多麼的諷刺。
當他終于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時,死神卻已經站在門外,耐心地數著最後的倒計時。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沉默,溫之余側頭對他笑了笑,金色的眼楮里盛著整個春天的光亮。
斯內普別過臉去,黑袍下的手指顫抖得厲害。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命運的安排。
為什麼要在他學會渴望生命的時候,奪走他活下去的權利?
直到走到轉角處時,他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溫之余的手就在咫尺之遙,只要稍微傾斜一下角度就能重新握住。
但更諷刺的是,魔藥大師只是將手更深地藏進袖中。
他沒有跟隨心底的欲望,而是任由著冰冷的布料,隔絕了最後一絲的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