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長餐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茉可姍姍來遲,進門的一刻,整個餐廳的空氣為之一滯,餐桌旁的鎏金座椅早已坐滿,唯獨主座旁那張雕花扶手椅空著,椅背上搭著粉紅羽毛披風,顯然是被刻意騰出來的位置。
茉可漫不經心的掃視全場,目光在那張空椅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唇角便勾起一抹弧度,侍從慌忙要上前挪動座椅,卻被茉可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沒有去刻意留下的位置,茉可走到長桌另一端,正對著主座的位置,多弗朗明哥把玩紅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頓,暗紅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危險的漣漪,兩側的干部們不約而同的低下頭,假裝對餐盤里的煎蛋產生了莫大興趣。
多弗朗明哥早已習慣了茉可刻意的疏離,不動聲色的抬了抬手,侍從們立刻會意,輕手輕腳的將那張空置的雕花座椅搬到了茉可身後,身著黑色制服的女僕們魚貫而入,熟練的為茉可布好精致的早餐。
茉可慢條斯理的切著盤中的食物,對周圍緊繃的氣氛視若無睹,多弗朗明哥端起水晶杯抿了一口,鏡片後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茉可身上,餐廳頓時陷入一種微妙的靜默,干部們始終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只余餐具偶爾相觸的細微聲響在穹頂下回蕩。
就算是多弗朗明哥都不得不承認,茉可用餐的姿態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像是經過千百次宮廷禮儀的淬煉,多弗朗明哥不動聲色的注視著這一幕,鏡片後的目光晦暗不明。
雖然賭約已成,茉可卻絲毫沒有要討好多弗朗明哥的意思,享用完早餐,茉可輕拭唇角後便翩然起身,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給予。
多弗朗明哥握著刀叉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望著茉可離去的背影,一股莫名的煩躁在心頭蔓延,但轉念一想,掌握著線索的是他,茉可遲早要放低姿態來求他,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他有的是耐心等她主動低頭。
“少主,香波地傳來消息。”門外的侍從說到。
“嗯,我馬上過去。”
多弗朗明哥隨意應了聲,奴隸販賣的利潤讓了一成,不過明面上他沒得到茉可,所以這一次的交易做不得數,他還得和世界政府談談後續補償,加上又接了不少國家的武器訂單,他怕是得忙上一陣子。
要是茉可能幫忙,說不定能很快處理好呢,畢竟情報里,海軍的所有事務都是由茉可經手,不僅處理的相當完美,還狠狠坑了世界政府一筆,後面茉可還幫海軍爭取到了與茉香的合作。
等等,茉香的合作,茉香……
多弗朗明哥突然像是察覺了什麼,突然起身,“你們繼續吃吧,我去確認一點事情。”
不等眾人的回答,多弗朗明哥徑直離開了餐廳,疾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間,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那麼茉可隱藏的另一個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晨光斜照的湖心亭中,茉可慵懶的倚在雕花圍欄邊,手指捻著糕點,漫不經心的碾碎成屑,任由碎屑從指間簌簌落下。
湖面泛起陣陣漣漪,五彩斑斕的錦鯉聞香而來,在碧波中翻騰爭食,一尾赤紅如火的錦鯉突然躍出水面,濺起片片水花,茉可唇角微揚,繼續將糕點揉碎拋灑,看魚群在澄澈的湖水中攪動出絢麗的漩渦。
亭子旁,幾個女僕捧著茶點靜立廊下,卻無人敢上前打擾這份閑適的時光。
“茉可小姐,春櫻帶來了。”
女僕長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身後跟著低眉順眼的春櫻,經過湖心亭時,春櫻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著這位近來在莊園里傳得沸沸揚揚的神秘女人。
就算只看到側顏,春櫻也不由在心里暗暗驚嘆,這位由國王親自帶回來的女人,從踏入城堡的第一天起就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更令人咋舌的是,國王對她異乎尋常的縱容,允許她隨意進出城堡,甚至默許她各種無理的行為,難怪城堡上下都說國王愛極了她。
“嗯,你們先下去吧,留春櫻在這就好了。”
茉可依舊倚在亭邊,指尖捻著糕點碎屑,漫不經心的灑向湖面,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女僕長恭敬的欠身行禮,轉身時不著痕跡的貼近了春櫻,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目光里既有鼓勵,又暗含警告。
“把握機會。”
女僕長用氣音說道,裙擺擦過石階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在這座牢籠般的城堡里,討得這位茉可小姐的歡心,或許就是她們這些人唯一的出路,畢竟,能讓多弗朗明哥破例縱容的人,說不定真能帶她們逃離這個金絲籠。
春櫻想離開德雷斯羅薩的事情女僕長一直都知道,可島嶼上到處都是監視的海賊,沒有允許,他們甚至連城堡都出不去,但茉可不一樣,女僕長有預感,只要跟在茉可身邊,就可以離開,只要可以離開這,以後去哪都好說,這些事女僕長都極為隱晦的和春櫻說過,春櫻若是真的想要離開,就一定會乖乖的討好這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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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女僕長一行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湖畔重歸寂靜,春櫻局促的站在原地,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茉可將最後一點魚食拋入湖中,看著錦鯉爭相躍起的水花漸漸平息,這才慢條斯理的轉過身來。
陽光透過亭檐的雕花,茉可微微眯起眼楮,目光落在春櫻身上,精致的柳葉眉,含情的杏眼,還有抿唇時若隱若現的梨渦,都與春和有七八分相似,不愧是親姐妹。
“過來坐吧。”
茉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春櫻咬著下唇,指尖不自覺的絞緊了圍裙邊緣,卻在想起女僕長臨行前的眼神時,終究還是邁開了步子。
春櫻像只受驚的兔子般小心翼翼的挨著座椅邊緣坐下,背脊挺得筆直,連呼吸都刻意放輕,茉可見狀輕笑出聲,從檀木小盒中取出一條紅繩手鏈放在了春櫻手中。
紅繩手鏈上,一朵粗糙的木質櫻花歪歪扭扭的綴在中央,花瓣邊緣還留著幾道明顯的刻刀痕跡,這拙劣的雕工春櫻再熟悉不過,正是姐姐當年笨手笨腳練習木雕時,在房間偷刻了整整三個晚上的成果。
春櫻渾身劇烈顫抖起來,膝蓋幾乎要不受控制的離開座椅,茉可眼疾手快的按住春櫻顫抖的手腕,周圍到處都是監視的暗線,春櫻反應太大可是會被發現異常的。
意識到四周有著暗藏的眼線,喉間涌動的疑問硬生生咽了回去,春櫻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卻在抬眼的瞬間又潰不成軍,茉可眉眼含笑的注視著她,那目光像一面鏡子,照出她眼底翻涌的驚惶、困惑與不敢宣之于口的期待。
干澀的唇瓣微微顫抖,無數問題在舌尖打轉,卻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哽咽,縴細的手指死死攥住紅繩手鏈,木雕櫻花粗糙的稜角深深硌進掌心,這真實的痛感反而讓春櫻找回些許理智。
茉可輕笑,拿過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緩緩開口,“放心吧,她現在很好,等這次的事情辦完,你們就可以見面了。”
“真的?!”
春櫻問的急切,天知道她被帶到這後她有多擔心自家姐姐,當初她都以為自己會死掉,沒想到那天多弗朗明哥的心情不錯,她不僅沒死,還被帶到了這里,期間她不是沒想過回到和之國,可島嶼處處都是監視,而她也沒有出海的船和指針,回到和之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里,她總夢見姐姐蜷縮在陰暗角落瑟瑟發抖的模樣,那個連踩死螞蟻都要哭上半天的姐姐,那個被呵斥一聲就會發抖的姐姐,她曾以為,姐姐早該被那座吃人的宅邸啃噬得尸骨無存。
可此刻,木雕櫻花粗糙的紋路正真實的硌著她的掌心,原來姐姐早就逃離了,喉間突然涌上酸澀的熱流,春櫻慌忙低頭掩飾泛紅的眼眶,茶水映出她此刻微微扭曲的笑臉,原來喜悅到極致時,表情竟比哭泣還要難看。
“當然是真的。”
當看到茉可輕輕點頭的瞬間,春櫻再也忍不住,滾燙的淚珠接連砸落在紅繩上,茉可無聲的嘆了口氣,從袖中抽出一方手帕,動作輕柔的托起春櫻顫抖的下巴,拭去那些晶瑩的淚痕。
這次過來德雷斯羅薩也是抱著找找的心態,畢竟無用的人落在多弗朗明哥手上活著都算個奇跡,何況春櫻還是和之國的人,當初答應過春和幫忙找人,春和就把姐妹兩相認的信物給了茉可,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接下來的時間你就跟著我,離開的時候我會帶著你一起離開,平常也不要隨意離開我身邊,免得出事。”
“嗯,我會的。”
春櫻猛猛點頭,在這島上呆了這麼久,自然知道島上的危險,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離開去見姐姐的機會,她絕對會把握住的。
“茉可小姐,你是不是在找那個被抓進來的男人。”
抽泣聲漸漸平息,泛紅的眼眶雖還殘留著水光,卻已恢復了往日的清明,春櫻謹慎的環視四周,確認無人窺探後,才小心翼翼的貼近明明身側。
“嗯,春櫻你知道他在哪?”
茉可一直在找羅西南迪的事在城堡里多少都有些傳聞,春櫻知道也不奇怪。
“不知道,不過一般抓回來的人都會送去地下工廠。”
因為惡魔果實能力的影響,本地的居民記憶受了影響,而春櫻是外來的人,期間因為尋找逃出去的辦法,無意發現了地下工廠,雖然不知道對茉可有沒有用,但至少比起茉可繼續漫無目的的尋找好。
听了春櫻的訴說,茉可便明白了,地下工廠外層大概是包裹著海樓石,加上其他因素影響,感知力很容易被干擾,畢竟她只要出城堡,身邊就會跟著一到兩個干部,沒想到除了地面上的工廠,地下也有工廠,難怪多弗朗明哥的產業可以如此快速的覆蓋世界。
如今知道大概地點,她也打算立刻行動,春櫻就不能留在她身邊了,必須得提前把春櫻送走,不然可不太好動手。
“茉可小姐,國王明天邀請您去競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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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間,女僕長踩著無聲的步子走近,在距離湖心亭三步之遙處停下,優雅的欠身行禮。
“知道了。”
茉可點頭,腦中開始思考起來,按照春櫻的意思,島嶼上下到處都是通往地下工廠的通道,競技場作為島嶼熱門地點,大概率也是有通道的,正好競技場也方便引起混亂,等到女僕長走遠,茉可才看向了春櫻。
“今晚我就會送你離開,你回去收拾一下。”
“茉可小姐你不一起離開嗎?”
春櫻皺眉,眼中滿是擔憂,茉可卻是搖搖頭,“我還得救一個人,你先離開。”
明白茉可還有事,她留著也是礙事,春櫻抿唇點了點頭,“嗯。”
另一邊,多弗朗明哥的臥室,听完維爾戈的報告,多弗朗明哥的笑容越發抑制不住,果然是這樣,茉香的幕後之人果然就是茉可。
茉香的總長和那群高層可是連貴族都不見得給臉的人,卻對茉可的態度極度尊敬,而且兩者都是東海崛起,難怪紅發海賊團會對茉可如此尊敬,難怪茉可對他給出的誘惑無一動心,本身就擁有無盡的財富與權利,又怎麼會看得上其他。
凝視著窗外漸沉的暮色,指節在扶手上敲出沉悶的節奏,若能徹底收服茉可,多弗朗明哥眯起眼楮,仿佛已經看見麾下的勢力如潮水般席卷世界的盛況,屆時,即便是與那些人正面抗衡,也不再是痴人說夢。
“她一定會成為我的人。”
低啞的自語在昏暗的書房里回蕩,當最後一縷天光被厚重的窗簾吞噬,多弗朗明哥的面容徹底隱入陰影,唯有嘴角那抹弧度在昏暗中愈發猙獰。
夜色如墨,潮聲嗚咽,茉可提著風燈,帶著春櫻穿過嶙峋的礁石,停在一處被巨岩環抱的隱秘海岸,春櫻不安的攥緊斗篷,眼前除了拍岸的浪花,只有一片蒼茫的黑暗。
“茉可小姐,我們這是要……?”
話音未落,就見茉可從懷中取出一枚泛著幽光的骨哨,哨聲悠遠,仿佛穿越亙古的呼喚,霎時間,平靜的海面泛起詭異的波紋,一圈套著一圈,漸漸化作翻涌的漩渦。
春櫻驚的後退半步,卻見漩渦中心突然躍出一道皎潔的白影,浪花四濺中,一個龐然大物破水而出,幽藍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團子溫順的朝茉可垂下頭顱。
茉可摸了摸團子的腦袋,唇角微勾,“團子,你帶春櫻去接應的島嶼,過些時候我在回去。”
“嗚呦!”
團子拍了拍尾巴,表示明白,茉可隨即看向了春櫻,捏了捏春櫻的臉,“我會讓團子送你去有接應的島嶼,到時候你的姐姐會來接你,至于以後想去哪,都由你們自己決定。”
听了茉可的話,淚水瞬間決堤,春櫻顫抖著撲進茉可懷里,縴細的手指死死攥住茉可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謝……謝謝您……”
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擠出喉嚨,溫熱的淚水浸濕了茉可的肩頭,春櫻像個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歸途般,將臉深深埋進那片熟悉的馨香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
“謝謝茉可小姐,真的……謝謝……”
“去吧,以後你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茉可安撫的拍了拍春櫻的後背,扶著春櫻坐上團子的後背,等春櫻坐穩,團子帶著春櫻迅速遠離了海岸,消失在黑暗中,茉可松了口氣,隨即看向了身後不知名的方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遠在城堡的棕黑色頭發的女人趕緊收回了目光,後退兩步,沒想到茉可的感知力這麼強,竟然發現了她在監視。
監視的女人正是堂吉訶德家族的紫羅蘭,從茉可登島的第一天她就負責監視茉可,並將茉可的事匯報給少主,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想到茉可早就發現了嗎?
剛剛茉可的動作,是讓她閉嘴?
不過,她竟然可以召喚海王類幫忙,難怪少主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不行,絕對得破壞這事,要是兩人結成同盟,這座島嶼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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