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著那只手抬起眼。
一襲月牙色的仙袍，外披輕紗，緞面繡著極淡的山海雲紋，在夜色中仿佛籠著一層霧光。
那人半束青絲，薄唇冷抿，一雙眸子漆黑澄澈，不帶半分情緒，
不是別人。
——是楊戩。
他只是站在那兒，便如一尊從古卷中走出的神像，周身自成氣場，仿佛人間浮世，皆難入他眼。
風靜得出奇。
黎瑤怔了幾息，幾乎忘了呼吸。
沒有銀甲在身，沒有三尖兩刃刀橫在身側。
平日里的天庭戰神，此刻他只是一位——
……站在她門前的男人。
男人眉眼冷峻，卻安靜得令人心悸。
一如月色將至，一如命運回環。
她喉嚨干澀，聲音也啞了︰“楊戩？”
黎瑤愣了片刻，回神後猛地轉身，裙擺掠過地面，急匆匆地擋在角落那口木桶前。
冰水還在蕩漾，寒氣氤氳未散。
“我剛……剛在泡澡。”她語氣盡量平穩，卻連自己都听得出尾音的輕顫。
楊戩微微偏頭，目光落在地上的水跡，再掃到她鬢角那尚未擦干的濕發。
“泡冰水？”他眉心蹙起，聲線低沉而疑惑，“現在外邊這麼冷，你怎麼還泡冰水？”
他忽然靠近，一步步踏入她的氣息里。
黎瑤呼吸一滯，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可他只是安靜地抬手，從袖中抽出一方細致的白絹帕子，緩緩為她擦去額上的水珠。
他的指節修長，骨節分明，力道溫柔得不可思議，每一寸都落得小心翼翼。
“你額頭很燙。”
他說，語氣依舊平靜，眼神卻隱約透出擔憂，“你是生病了？”
黎瑤微微垂眸，嗓音顫抖極了︰
“……沒，我沒事，我練功呢，房間有點熱。”
她咬唇不語，氣息愈發難以壓制，只能低下頭，掩飾眸底的混亂。
“元始天尊寄給你的東西，收到了。”
楊戩聲音淡淡︰“隨我來。”
他衣袖微動，手中裂空爪悄然浮現，虛空一揮。裂隙劃開，靈光涌動。
下一瞬，兩人已立于華山底部洞天之中。
巫山雲雨水的效力尚未散去。
黎瑤腳下一軟，卻倔強地用靈力生生鎮住翻涌的氣血，幾指點在自己脈門處，強壓下不適。她眸光清明幾分，目光一掃，神情輕松起來。
“嗨，沉香，三聖母，好久不見。”
楊嬋和沉香坐在青石邊，正在演練法術。母子兩人其樂融融。
楊嬋抬眸，看清來人，露出笑意︰“黎瑤仙子，多謝你——若非你送來這裂空爪，我與沉香恐怕還在被天庭隔絕。”
沉香也認真拱手致謝，語氣真誠︰“多虧你……我才能再見到我娘！”
他眼神一亮，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趕緊問道︰“對了，黎瑤仙子，您……有沒有見過我師父？……黑悟空。”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隱憂，“已經好些日子沒他的消息了……連我留下的靈符都聯系不上他。”
黎瑤神色一動，唇角的笑輕輕一收。
她沉吟半息，神情如常地搖頭︰“我沒見過。”
——呵呵，黑悟空這個坑貨！
——金鰲島太危險了，絕不能把沉香也卷進去。
楊戩依舊神色如常，語氣平穩︰“我將元始天尊給你的東西，放在這里了。”
他指向一旁石台。
黎瑤循聲望去，只見那台上堆著一麻袋天材地寶，靈光流轉，幾乎閃瞎她的眼。
“……這麼多？”她嘴角抽了抽，“這也太大手筆了吧。”
她一邊感慨，一邊將那滿袋寶物收入空間戒指。
心里忍不住腹誹︰
姜子牙若是看到，估計得在昆侖山門口對著元始天尊痛心疾首三天三夜——“雙標”兩個字怕是要刻在石碑上了。
一旁的楊嬋已經笑盈盈湊上來︰“黎瑤仙子，我照著你那日穿的款式，縫了幾件仙裙，若合身，下次我再多做幾件送你。”
黎瑤頓了一下，頷首道︰“多謝三聖母，改天我也送你點回禮，別嫌棄啊。”
“怎會？”楊嬋眉眼彎彎，顯然十分喜歡這個落落大方的小姑娘。
說話間，她忽然看向洞天池水，眉峰微蹙︰“不過，黎瑤仙子……我能不能請你幫我看看，這池子里的魚好像少了不少。”
“嗯？”黎瑤詫異。
“野麻雀。”楊嬋看向沉香，“是你帶回來的那幾只吧？池子邊上還剩幾根羽毛，有好幾條錦鯉都翻了肚皮……我都心疼壞了。”
沉香瞬間縮脖︰“娘，我、我沒想到它們會去咬魚，我就隨手抓回來玩的……”
“行吧，打也不能打你。”楊嬋心疼壞了，只好問黎瑤︰“能幫我抓住這些調皮的小麻雀們嗎？”
“自然！”
黎瑤輕輕一笑，話音未落，整個人已輕盈飛身而起，化作一道白影掠過洞天。
她白衣衣擺翻飛，宛若晨風中雪落九天，縴腰若柳，足尖輕點泉畔石花，指尖一抬，靈力化線。
“別跑。”她話音落下，空中十幾只麻雀竟同時被束縛羽翼，一只只定住身形。
她從戒指中取出精致鳥籠，翻掌如雲袖輕旋，麻雀一一裝入其中。
落地瞬間，雪白衣袂將洞天殘光撥散一角，身影柔軟，神情溫和。
“喏，小東西們全捉住了。”黎瑤將鳥籠遞給楊嬋，
“沉香，這些以後可得放籠子里養，不然錦鯉真沒法活。”
“你……”楊戩眸光一凝，視線落在她的指尖。
她指節輕握，剛才調動靈力太急，被野麻雀啄得掌心都泛了紅，可她似乎並不在意，只是呼吸稍重了些。
下一秒，黎瑤的身子忽然一晃，臉色迅速泛紅，喉嚨像是被堵住般發緊。
巫山雲雨水的後勁卷土重來。
她沒出聲，卻呼吸驟亂，縴細肩膀微微顫了顫，像是在強撐。
“黎瑤。”楊戩聲音一低，迅速出手扶住了她。
她剛想開口，嗓子卻像被熱浪蒸住，話沒說出口，人便險些栽倒。
女子發絲濕潤，剛好掃過他下顎，像初春未干的露，微涼、輕軟。
他眉目沉了幾分，右臂穩穩扣在她背心處，仿佛將她全身的顫意一並接住。
楊嬋目光一動，心頭一震。
她哥，竟然沒有推開？！
——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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