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軍第77師指揮部里，死一般的寂靜。
巴丁準將的通訊兵剛剛放下話筒，臉上的血色還沒有恢復。“將軍……首都……首都命令我們，避免沖突升級，等待外交解決。”
“外交解決？”巴丁的聲音沙啞，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瓦西里，“用英國人的艦隊來跟我們外交解決嗎？”
瓦西里沒有說話，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地圖。
那支英國艦隊的位置，像一把尖刀，抵在他的喉嚨上。
他知道，莫斯科的怒火很快就會燒到他頭上。
這件事已經不是軍事失敗，而是整個甦聯在中南半島戰略的丑聞。
就在這時，一名哨兵跑了進來，聲音發顫︰“報告！山……山路上下來一個人！打著白旗！”
巴丁猛地站起來︰“一個人？”
“是的，就一個人。他說……他是來談判的。”
“談判？”巴丁冷笑，他抓起桌上的手槍，“我看是來送死的！讓他們進來！”
瓦西里一把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巴丁將軍，冷靜。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他比巴丁更清楚，對方既然敢只派一個人來，就意味著他們根本不怕你開槍。
很快，李國輝一個人走進了指揮帳篷。
他身上穿著和普通士兵一樣破舊的軍裝，但腰桿挺得筆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環視了一圈帳篷里神色各異的緬甸軍官和臉色慘白的甦聯顧問，最後目光落在巴丁身上。
“我是李國輝，奉我們指揮官的命令，來和你們商議後續事宜。”李國輝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商議？”巴丁怒極反笑，“你們綁架了我們的盟友，用平民做盾牌，現在還敢說商議？你們的條件是什麼？放了你們，給你們糧食和武器？”
“不。”李國輝搖頭，“那些不是條件，那是你們之前就該支付的賬單。現在，我們要談的是新生意。”
“新生意？”
“是的。”李國輝走到地圖前，手指在泰緬邊境畫一條線，“很快，會有大約二十萬我們的同胞，會從泰國遷移到這里。我們人手不夠，需要你們的幫助。”
巴丁和帳篷里所有的緬甸軍官都愣住。
李國輝繼續說道︰“你們的軍隊，需要負責修建從邊境到這個河谷的道路，並提供你們所有的軍用卡車，幫助我們轉運人員和物資。當然，你們的士兵，要負責搬運。”
帳篷里安靜得能听到心跳聲。
幾秒鐘後，巴丁爆發出狂怒的吼聲︰“你瘋了嗎？！你讓我們緬甸國防軍，去給你們當搬運工？！”他猛地拔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李國輝的額頭，“我現在就斃了你！”
李國輝看著槍口，眼楮都沒眨一下。
“你可以開槍。然後英國人的炸彈，會在十分鐘內，把這里夷為平地。他們很樂意找到一個‘人道主義轟炸’的借口。”
“你……”巴丁的手指在顫抖。
“將軍，把槍放下。”瓦西里的聲音響起，冰冷而堅決。
“瓦西里同志！你听到了嗎？這是侮辱！這是對一個主權國家的踐踏！”巴丁回頭吼道。
“我听到了。”瓦西里站了起來，走到李國輝面前，他盯著李國輝的眼楮，“我們的人呢？那三位顧問，他們怎麼樣？”
“他們很好。”李國輝回答，“正在學習中文，伙食標準和我們一樣。不過，我們很快就要斷糧了，如果明天中午之前，我們看不到你們的卡車隊拉著糧食開進河谷，我不能保證他們的伙食標準會不會下降。”
這句話，是赤裸裸的威脅。
瓦西里閉上了眼楮。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讓緬甸人當苦力，總比讓甦聯顧問的尸體出現在《紐約時報》的頭版上要好。
“好。”瓦西里睜開眼，吐出一個字。
“瓦西里！”巴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瓦西里沒有理他，只是對李國輝說︰“我們需要確認我們的人員安全。”
“可以。”李國輝點頭，“你們的卡車隊每運送一千人，你們就可以和你們的顧問通話一分鐘。”
這種按人頭算通話時間的交易方式，讓瓦西里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和一個軍人談判，而是在和一個精于算計的魔鬼做交易。
“成交。”瓦西里說。
他轉身，從巴丁手里奪過那把槍，放在桌上。
“巴丁將軍，執行命令。立刻調集所有運輸單位，去邊境口岸，接收……接收難民。”
巴丁看著瓦西里，又看了看毫無懼色的李國輝，他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和他引以為傲的第77師，成了這片土地上最大的笑話。
李國輝轉身離開帳篷，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瓦西里拿起指揮部的加密電話，接通了仰光的甦聯大使館。
電話那頭，波波夫大使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瓦西里！情況怎麼樣了？”
瓦西里用干澀的聲音，將李國輝提出的條件復述了一遍。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波波夫能想象到，緬甸的軍用卡車上，坐著歡天喜地的華人難民，而緬甸士兵在旁邊汗流浹背地搬運物資。
這個畫面，將成為甦聯外交史上難以洗刷的污點。
許久之後，波波夫的聲音才從話筒里傳來，疲憊而沙啞。
“照他們說的做。瓦西里，記住，你的任務只有一個，活著回來。”
第二天清晨，一副奇特的景象在泰緬邊境上演。
一隊長長的緬甸軍用卡車隊，在塵土飛揚的簡易公路上排開。
車上，緬甸士兵面無表情地將一袋袋大米和面粉搬下來，再將一群群興高采烈的華人難民扶上車。
泰國軍方派來的聯絡官，那名少校，站在不遠處，看著這超現實的一幕，手里的香煙都忘了抽。
他的電台一直沒停過，曼谷的將軍們在電話里用各種方式，向他確認他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是的，長官……是緬甸國防軍……他們在幫中國人運人……不，我沒喝酒……英國人的飛機還在天上轉圈……”
這則消息傳回曼谷，整個泰國高層都沉默了。
他們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選擇硬踫硬。
能讓緬甸的正規軍放下武器當苦力，能讓英國人的艦隊當保鏢，這已經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