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段希文听著那遠去的飛機聲,用手捂住了臉。他仿佛已經看到,一場滔天血雨,即將在曼谷降下。
曼谷,大皇宮。
燈火輝煌的會議廳里,氣氛嚴肅而壓抑。
泰王拉瑪九世坐在首位,面沉似水。下方,是泰國軍方最高級別的將領們。
“班差將軍,你的第9步兵師什麼時候能集結完畢?”泰王的聲音冰冷。
“回稟陛下,最遲後天,十萬大軍將集結于清萊一線。我保證,一周之內,必定踏平那片山區,將所有匪徒的頭顱帶回來,獻給陛下!”新任的前線總指揮班差將軍起身,信心滿滿地保證。
“很好。”泰王點點頭,“我要讓他們知道,挑釁王室的威嚴,會是什麼下場。一群連國家都沒有的殘兵敗將,也敢敲詐泰王國!簡直是找死!”
將領們紛紛附和,言語間充滿了對那群“匪幫”的蔑視和對即將到來的勝利的渴望。
就在這時,會議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皇家衛隊的侍衛長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臉色慘白,話都說不清楚。
“陛……陛下!不好了!天上……天上掉東西下來了!”
“慌什麼!”班差將軍呵斥道,“說清楚,什麼東西?”
“是……是麻袋!上百個麻袋,還有……還有信!”侍衛長顫抖著遞上一捆用布條扎好的信紙,上面還浸著暗紅的血跡。
拉瑪九世皺起眉,一個衛兵上前,解開布條,將第一封信呈了上去。
泰王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收縮。這是一封遺書,寫信人是“白象團”團長,巴頌上校。
“巴頌?”一個老將軍失聲喊道,“他不是被俘了嗎?”
“把麻袋帶進來!”泰王的聲音已經變了調。
兩個衛兵抬著一個還在滴血的麻袋進來,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將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滾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
正是巴頌。
會議廳里,瞬間死寂。
緊接著,是接二連三的驚呼和倒抽冷氣的聲音。
“天吶!那是素帕差將軍!”
“還有我的部下,第5步兵團的團長!”
“是查猜!他是我佷子!”
一百顆人頭,一百封遺書,像一百記耳光,狠狠地扇在在場每一個泰國高層的臉上。
剛才還叫囂著要踏平山區的將軍們,此刻一個個面如土色,身體搖搖欲墜。
這不是戰爭,這是恐嚇。
最赤裸、最血腥、最有效的恐嚇。
“瘋子!他們就是一群瘋子!”班差將軍的聲音都在發抖,他剛才的豪言壯語此刻听起來像個笑話。
“陛下!”一個老將軍突然跪倒在地,老淚縱橫,“不能再打了!他們連軍官都敢這麼殺,那三千多名士兵……他們真的會全殺光的!那都是我們泰國的孩子啊!”
“是啊陛下!軍心會亂的!前線的士兵要是知道他們的長官被這樣對待,誰還敢打仗?”
“陛下,請三思!我們不能拿整個國家的未來,跟一群亡命徒賭氣!”
哀求聲,勸諫聲,此起彼伏。
剛才的戰意,瞬間被恐懼所取代。
拉瑪九世坐在王座上,看著腳下那些驚恐的將領,看著那一百顆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輸了,輸得一敗涂地,輸在了他最看不起的“仁慈”和“顧忌”上。
他閉上眼楮,許久,才用盡全身力氣,吐出幾個字。
“給他們……回電。答應……答應他們的所有條件。”
三天後,泰北山區。
當報務員用顫抖的聲音讀出曼谷發來的電報譯文時,整個營地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贏了!我們贏了!”
“我們有自己的地盤了!不用再跑了!”
士兵們互相擁抱著,又哭又笑,盡情宣泄著這些年積壓的所有苦難和壓抑。
段希文站在洞口,看著歡呼的弟兄們,眼眶濕潤。他走到黃智超面前,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
“黃先生,我段希文,代表這五百多弟兄,謝你!”
黃智超坦然受了他一禮,然後說︰“將軍,高興得太早了。地盤有了,糧食武器也快到了。但我們缺人。”
“人?”段希文一愣。
“對,能建設這片土地,能拿起槍保衛這片土地的人。”黃智超拿過那部電台,對報務員說道,“再給曼谷回一封電報。”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黃智超。
“告訴泰王,我們追加一個條件。”黃智超的語氣平淡,“凡是在泰國境內的華人,如果願意來我們的自治區,泰國政府必須負責統計名單,提供車輛和食物,確保他們安全抵達。沿途不得有任何騷擾和阻攔。每個人,還要發放一筆安家費。”
“什麼?”李國輝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黃先生,我們這是不是……太過了?”
“過?”黃智超反問,“他剛要派十萬大軍來殺我們,現在只是讓他出點人力物力,送我們的同胞過來團聚,這很過分嗎?他要是不同意,那前面談好的,就全部作廢。告訴他,我們手里,還有三千多張嘴等著吃飯呢。”
段希文看著黃智超,徹底說不出話來。他感覺自己不是在跟一個人打交道,而是在跟一個貪婪的魔鬼做交易。
而這個魔鬼,正在為他們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處理完泰國的事,黃智超轉身,走到了營地另一邊。
那里關押著幾十個緬甸俘虜,還有那幾個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甦聯軍事顧問。
他踢了踢那個為首的甦聯顧問。
“李國輝。”
“在!”
“找個會寫緬文的,也找個會寫俄文的。”黃智超說道,“給緬甸政府和甦聯大使館,也發一封電報。賬單,照著給泰國那份開。告訴他們,我們手里的‘客人’,可比泰國的那些軍官金貴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