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刮得胡同嗚嗚作響。巷子角落里，老猴幾人圍著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凍得齜牙咧嘴。
個把月下來，跟著這幫人混，棒梗肚子是沒以前那麼空，但心里的那股勁兒，卻越來越野。
“他娘的，點子真背！”老猴往手上哈著白氣，搓著，“鴿子市差點被堵，菜市場連個爛土豆都摳不出來！耗子眼，你那眼珠子是白長的？”
矮胖墩抱著肚子，聲音都帶著哭腔︰“猴哥，我餓……胃里跟貓抓似的……”
“餓餓餓！猴哥不餓？”刀疤踹了他一腳，自己肚子也叫得歡。
棒梗一直沒吭聲，蹲在火邊，眼神卻沒閑著，警惕地掃視著巷口。
這一個多月，他學東西快得嚇人，翻牆撬鎖順東西，手腳比老猴還利索，心思更是密得像張網。他就像一頭餓狼，潛伏著，等待著機會。
“猴哥，”棒梗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根針扎進眾人耳朵，“糧店後門，剛卸貨。一袋白面掉地上，口子開了，那趕車的沒細看就扛進去。”
“白面？！”老猴眼楮瞬間瞪圓，寒意和饑餓仿佛都被這兩個字驅散。
“嗯。”棒梗點頭，語氣沉穩，“後門門栓看著松，鎖是老式的，掛在外頭，像沒鎖死。趕車的進去半天，里面估計正忙著點數，人手應該不多。”
“白面！乖乖！”刀疤激動得直搓手，“過年都未必能見著！”
矮胖墩口水都快下來了，喃喃道︰“白面饅頭……又白又軟……”
“媽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老猴猛地一拍大腿，“走！干他一票！”
幾人瞬間像打雞血，搓著手站起來。
老猴習慣性想帶頭，卻又停下，看向棒梗，眼神帶著明顯的倚重︰“棒梗，你看……穩不穩？別是坑吧？”
現在，老猴是真服這小子，眼毒心細，總能發現別人看不到的門道。
棒梗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土，眼神銳利得像鷹︰“不好說死。但里面忙著點貨，注意力肯定在屋里。咱們手腳快，有機會。得有人放風，還得有人開鎖。”
老猴嘿嘿一笑，掏出那根細鐵絲︰“鎖，猴哥試試，八九不離十。放風！麻桿、耗子眼，巷口盯著！機靈點！”
兩個瘦猴應聲而去，在巷口裝作踢石子，眼楮卻賊溜溜地四下掃視。
老猴領著刀疤、矮胖墩和棒梗，貓腰沿著牆根，悄無聲息地摸到糧店後門。
門果然虛掩著，一把老舊黃銅鎖耷拉著，似乎一踫就能開。
“嘿！真讓這小子說對！”老猴心頭火熱，伸手就要去拉門。
“等等！”棒梗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氣不大，卻讓老猴動作一僵。
“又咋了？”老猴壓低聲音，有些不耐煩，白面就在眼前！
棒梗指了指地面，示意他們看。借著牆角漏過來的微光，只見門前地上，有幾道不甚明顯的拖拽痕跡，還散落著幾點雪白的粉末。
“不止掉了一袋。”棒梗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寒意，“里面肯定還有人在搬！直接推門就是找死！”
老猴後背瞬間冒出冷汗，暗道好險！要是剛才莽撞進去，撞個正著，少說也得被打個半死，送派出所都是輕的！他看向棒梗的眼神徹底變，這小子，簡直是天生干這行的料！
“那咋辦？干看著？”刀疤急得抓耳撓腮。
棒梗側耳細听，里面確實有腳步聲和模糊的說話聲。他目光掃過旁邊堆放雜物的黑暗角落，迅速有主意︰“猴哥，你跟刀疤哥先藏那兒。胖墩哥，跟我來。”
他帶著矮胖墩，輕手輕腳繞到後門旁一扇糊著舊紙的小窗下。
窗戶不高，棒梗示意矮胖墩蹲穩，踩著他肩膀，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唾沫，捅破窗紙一個小洞，湊眼望去。
里面燈光昏暗，三條人影晃動，正費力地往里屋搬運麻袋，看樣子是粗糧。一個像管事的叉腰站在旁邊催促。
棒梗輕巧跳下，對老猴他們做了個手勢︰三個人，還在忙。
“那不是沒戲了？”矮胖墩哭喪著臉。
“不一定。”棒梗眼里閃過一絲狡黠，“我剛看清，那袋摔破的白面就扔在門口角落，他們先搬里面的粗糧。只要把他們引開一小會兒……”
“引開？怎麼引？”老猴皺眉。
棒梗嘴角勾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壞笑，看向矮胖墩︰“這事兒，得胖墩哥出馬。”
矮胖墩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懵懂︰“我？我能干啥？”
棒梗點點頭，壓低聲音說︰“胖墩哥，你嗓門大。待會兒你跑到前面街口，對著糧店那邊，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喊一聲‘抓賊啊！有人偷東西跑了！’，喊完你就趕緊往咱們這邊的小巷子跑，躲起來。他們听到動靜，肯定會出來看，至少會分心，咱們就趁這個機會下手！”
矮胖墩一听要喊，腿肚子有點轉筋，害怕地說︰“我……我不敢啊！萬一被人看見……”
刀疤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有什麼不敢的！喊一嗓子就跑，誰知道是你？想吃白面饅頭就趕緊去！不然晚上繼續餓肚子！”
矮胖墩被逼得沒辦法，又想到那又白又軟的大饅頭，咬了咬牙，豁出去了，點了點頭。“記住，喊完就跑，別回頭看！”棒梗再次叮囑道。
矮胖墩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朝著前面的街口跑去。
過了大概一兩分鐘，只听前面街口方向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大喊，聲音又尖又響，帶著驚慌，在寂靜的胡同里傳出老遠︰“抓賊啊——！糧店那邊有人偷東西跑啦——！”
喊聲剛落，糧店後門里立刻傳來一陣騷動。
“外面怎麼回事？”
“好像有人喊抓賊？是不是咱們這兒？”
“出去看看！”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後門“吱呀”一聲被拉開，那個管事的和趕車的探出頭來，伸長脖子，警惕地往街口方向張望。
另外兩個搬運工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湊到門口，探頭探腦。
“就是現在！”棒梗眼中精光一閃，低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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