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臨走前,特意繞到窗邊,望著公爵府花園里盛放的玫瑰叢,回頭沖威廉擠了擠眼︰
“听我的,必須準備一大束頂級玫瑰,再配上鴿血紅寶石項鏈。
女人嘛,嘴上說不在意,心里都盼著這份體面。”
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尤其是海西小姐,你更得拿出誠意,別指望幾句解釋就能翻篇。”
威廉靠在法式雕花窗框上,望著花園里被風吹動的玫瑰花瓣,淡淡道︰“花和珠寶自然會備妥。她性子通透,八成不會哭鬧,但……”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復雜,“該有的歉意不能少。”
亨利瞬間領會了他的未盡之意,低笑出聲︰“是啊,海西小姐可不是尋常淑女。表面看著溫柔謙和,實則比誰都有主見,既敢在沙龍里不動聲色地懟布特夫人,又能把貴族圈的彎彎繞看得明明白白,這份偽裝的本事,連老狐狸都得佩服。”
他拿起手杖,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感慨,“說真的,當初你執意把她放在身邊,我還偷偷猜過,是不是想培養好了送進攝政王後宮……現在看你這謹小慎微的樣子,才知道是我想多了。”
“荒唐。”威廉臉色驟然冷了下來,“我下定決心要娶她,就從沒想過利用她做任何齷齪事。”
他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門廊的立柱,鄭重其事的警告︰
“海西不是棋子,更不是用來交易的籌碼。她會是我的妻子,是德文郡公爵府的女主人,是與我平等受尊重的伴侶。
往後余生,我護她還來不及,怎會把她推入火坑?”
亨利愣了愣,他從未見威廉用這樣的語氣談論一個人,讓任何齷齪的猜測都顯得無比可笑。
“是我失言了。”他連忙拱手致歉,“你對她的心意,我現在信了。”
“你這家伙,明白就好。”威廉恢復了平淡的口吻,“換個人這樣挑撥,我就要和他決斗了。”
馬車駛遠時,亨利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忍不住嘆息︰威廉對海西的在意,早已超越了權謀算計,那些小心翼翼的緊張,那些急于清掉舊賬的迫切,都是藏不住的真心。
“呵呵,托馬斯勛爵運氣實在不好,遇到的對手是威廉,否則……”
馬車駛遠後,威廉臉上的無奈淡去,轉身回了書房。
詹姆斯恭瑾的報告︰昨天沙龍的傳聞已經傳開了。
除了諾森伯蘭伯爵夫人要為攝政王獻唱的笑談,最顯眼的就是對海西“賢良淑德”的評價。
威廉滿意地點點頭,大大松了一口氣。
他太清楚,這絕非攝政王偏愛的品格,卻恰恰是海西最聰明的自保之道——用無害的表象掩蓋鋒芒。
處理了一個小時公務,桌上的文件剛簽完一半,皮埃爾便進來稟報︰“閣下,珍珠男爵閣下到了。”
威廉抬眼,正見西里斯大步走進來,俊美無濤的臉上蒙著一層黑氣。
沒等他開口,西里斯便將手中一摞泛黃的信箋狠狠甩在桌上,紙張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封“我最親愛的阿黛拉”刺得人眼疼。
“把你的舊賬處理干淨!”西里斯毫不掩飾地指責,“這些東西髒了我男爵府的地,也別髒了海西的眼!”
威廉彎腰撿起信箋,目光掃過那些刻意堆砌的親昵字句,沒有狡辯,只是沉聲道︰
“是我處理不夠妥當。阿黛拉已經被送上前往北美的移民船,‘寒鴉號’今晨已經啟航,她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倫敦。”
西里斯挑眉,沒想到威廉如此果決,就是不太確定他做到了哪種程度。
他出言試探︰“她在美洲的生活……你打算怎麼安排?”
威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必安排了。從今往後,她的死活都與我無關,自然不需要我操心。”
權貴的冷酷無情,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西里斯看著他冰冷的眼神,心里瞬間明了——阿黛拉的結局早已注定。
他緊繃的臉色稍緩,沒再糾纏舊賬,只是道︰“海西把信交給我時沒哭沒鬧,但你最好親自跟她解釋清楚。她不說,不代表不在意。”
“我會的。”威廉將信箋收進抽屜鎖好,忽然話鋒一轉,“對了,最近幾年盡量別出現在夏洛特公主面前。”
他看著西里斯錯愕的表情,補充道,“你這張臉太過惹眼,公主身邊的人已經在打探你的底細,別平白惹上皇室的麻煩。”
西里斯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無奈聳肩︰“長得俊也是錯?行吧,我會避開。”
“哦,差點忘記了!海西特意交代,讓你反復確認信件是否全部都在這里,”
他轉身準備告辭,手剛搭上門把手,就听威廉在身後試探著開口︰“明天上午,我想去男爵府拜訪,有些事想當面跟海西說清楚。”
西里斯回頭一笑,故作遺憾地開口︰“怕是不巧。海西明天上午要去諾福克公爵府。
小卡爾遞了邀請函,說要請她去看自己的新小馬,還讓她幫忙瞧瞧開學行李有沒有缺漏。”
威廉的嘴角僵硬,心里暗嘆︰霍華德一家真是陰魂不散!昨晚諾福克公爵愛德華和托馬斯勛爵,那兩家伙就盯著阿黛拉的事情不放,現在連個六歲孩子都來“搶時間”。
他皮笑肉不笑的感嘆︰“諾福克公爵愛德華的婚禮快了吧?公爵府少個女主人就是不行。托馬斯勛爵,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一直保持鰥夫的身份。”
西里斯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告辭時忽然輕笑出聲︰“你說的‘合理建議’,我記下了。”
他揚了揚下巴,“我現在正要去俱樂部見諾福克公爵愛德華,見到他時,會把你的‘好主意’原原本本轉告的。”
“樂意之至。”威廉才不在乎那兩個‘居心叵測’兄弟的記恨。
西里斯登上馬車前,又回頭鄭重地警告,“要是讓我知道你還有其他‘舊賬’沒清,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夫。”
馬車駛離公爵府,西里斯靠在軟墊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車窗的雕花扶手。
窗外的街景緩緩後退,他心里卻明鏡似的——威廉不可能只有阿黛拉一個情人。
貴族圈的規則就是如此,二十七歲的公爵,位高權重又尚未成婚,身邊若毫無風月傳聞,才更讓人起疑。
他從沒想過要把這些告訴海西。那些齷齪事髒了耳朵,更會攪亂她的心。
妹妹值得干干淨淨的感情,哪怕這份感情生在污泥遍布的貴族圈,他也要為她濾掉那些不堪的渣滓。
西里斯閉了閉眼,想起當初調查威廉時的謹慎。
他不僅自己派人盯梢,還拜托霍華德兄弟暗中查探。他一點兒也不羞愧地利用了愛德華對海西的思慕。
他必須確認,威廉的私生活里沒有“出格”的把柄。貴族圈的情人關系尚可容忍,可若是有密切的同性情夫……那絕不能容忍。
那樣的關系藏著太多陰私與風險,他死也不會讓海西踏入那樣的泥沼。
直到霍華德兄弟傳來消息,說威廉雖有過幾個固定情婦,更無同性糾葛。
那些所謂的“私情”不過是逢場作戲或情報需要,他這才松了口氣,最終點頭將威廉領到父親面前。
否則呢?西里斯的眼神冷了下來。哪怕冒著被絞死的風險,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威廉。
他最寶貝的妹妹,絕不能嫁給一個私生活混亂到骨子里的男人,更不能讓她成為貴族圈的笑柄,落入那些骯髒的算計里。
馬車轉過街角,俱樂部的尖頂已在視線里。西里斯理了理領結,將那些沉重的思緒壓下。
威廉處理阿黛拉的手段夠狠,對海西的在意也夠真,這就夠了。
至于那些沒說出口的調查與防備,就讓它們永遠爛在肚子里。
他這個做哥哥的,只要護好妹妹的安穩,其余的不必多言。
車夫逐漸放緩車速,低聲稟報︰“閣下,俱樂部快到了。”
西里斯睜開眼,面無表情,現在他要先去轉告威廉的“好建議”,至于其他的,慢慢來。
另一邊,書房門關上後,威廉走到窗邊,沉思片刻,轉身打開抽屜將信簽一一檢查完畢,扔進火盆。
火焰舔舐著紙張,將那些虛假的溫情燒成灰燼。他拿起筆,在便條上寫下一行字︰“備99支紅玫瑰,配鴿血紅項鏈,傍晚送到男爵府。”
舊賬該清,新的誠意,更該趁早送到她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