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勛爵的目光，緊隨兒子故作矜持高傲的小小身影，口中直言不諱地低語︰“海西，我希望你今後能夠盡量不要和愛德華來往...”
他低垂目光，注視著手杖金屬頂端上的花紋，繼續補充道︰“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你都可以和我聯系...”
“那是不可能的，托馬斯勛爵。”海西同樣直接的拒絕，沒有任何轉圜余地的語氣，讓托馬斯勛爵猛地扭頭看向她。
“愛德華，愛德華.霍華德，諾福克公爵，不是未成年少年，需要你對他事無巨細的安排。”
海西不懼托馬斯勛爵冰冷地注視，拿起茶壺，緩緩為他續上紅茶後，莞爾一笑︰“我和他不是什麼狗血的被拆散的男女主角，你有些關心則亂啦，睿智的托馬斯勛爵...”
對于海西沒有被他的威勢所震懾，托馬斯勛爵並不驚訝，他無聲地拿起小銀勺，輕輕攪拌幾下，“願聞其詳...”
“高傲，倔強，隱隱有些桀驁不馴，又天生聰穎，按你說的做，只會讓他憤怒，逆反，更加難以放下，重新開始，不如靜隨歲月流逝...”
海西輕輕撫摸手中的象牙扇柄，似感嘆似輕嘲，“如你所說，沒有貴族在婚姻中尋找愛情，他會放開的。”
“難道不是你，不願意放棄諾福克公爵的支持嗎？”托馬斯勛爵將方糖連續放入，再放到第四塊時，海西忍不住嘴角微搐，輕咳一聲。
海西移開目光，點點頭，“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但是...呵呵...”海西站起身徑直走到弓箭擺放的地方，行雲流水舉箭就射。
“噌...噌...噌...”連續十箭射出，密密麻麻集中在中心一點。
托馬斯勛爵已經走到了海西身邊，挑眉看著這超凡的身後，輕笑︰“需要我為你喝彩嗎？親愛的，海西...小姐？”
“有些朋友，確實只能相伴一段路程，但是擁有共同利益的政治經濟伙伴，卻能夠互相扶持一生...”
海西放下弓箭，優雅地用手帕擦拭不曾留下一絲痕跡的雙手。
她偏頭看向托馬斯勛爵，正午的陽光溫柔地在她烏黑的發髻上跳躍，清麗自信又充滿了活力。
托馬斯勛爵將目光從她異常閃亮的瞳孔移開，望向那雙白皙柔軟的芊芊柔荑。
“令人驚嘆的話語，看來德文郡公爵府獲得了一位智慧與力量並存的‘無冕女神’啊！”
“女神談不上，不過是未雨綢繆...”海西看向遠處的箭靶，眼中閃過銳利的鋒芒。
“力所能及的為自己的伙伴，清理一些隱患罷了！”
托馬斯勛爵敏銳察覺海西語氣中的殺意，眉頭微蹙︰“隱患？”
海西隨手取下桌上裝飾花瓶中的一朵玫瑰，低聲吟道︰“最鮮艷的愛的玫瑰在斷頭台上開放！”
toveiest rose td!
听到海西的吟唱，讓托馬斯勛爵眼瞳劇烈的緊縮。
作為負責政府情報收集整理的專員，他自然是知道雪萊這個人！更知道那本《麥布女王》對宗教，君主制和現有秩序的猛烈抨擊！
海西這個死丫頭，欠收拾，威廉怎麼不管管她！
海西緊盯托馬斯勛爵愈加冰冷的眼眸，繼續說道︰“雪萊，1810年春入讀牛津大學，愛德華和西里斯都曾與他相識，但並不相熟。然而...”
托馬斯勛爵臉上冰冷地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痕，海西的暗示已經不言而喻！
“有人故意在低級酒吧，那些落魄的詩人，畫家，公會者聚集地，散布愛德華與雪萊把酒言歡，共論政事的謠言...”
海西無視托馬斯勛爵散發的冷氣，悠閑自在地，將手中的玫瑰花瓣，翩翩剝落。
“流言編織巧妙，似是而非，自底層漸漸散播開來，讓人無從辯駁，卻很快家喻戶曉，引來各方匯聚目光...”
海西將手中光禿禿的花柄丟棄桌面，淡淡地開口︰
“我想，比起關心我與愛德華公爵的交往頻率，及時解決霍華德公爵府近在眼前的危機，才是此刻最應該優先考慮的‘共同利益’吧？”
托馬斯握緊手中的手杖，仿佛扼住敵人的脖頸。
這是個政治極度敏感的時期，戰爭的陰影，攝政王權力矛盾，利物浦勛爵彈劾！
任何與雪萊扯上關系的指控，對諾福克公爵府都將是滅頂之災！
輕則名譽掃地，重則被政敵利用，扣上“同情共和”、“危害國家安全”的帽子，甚至可能危及爵位！
他絕不寬恕這次事件的制造者。
托馬斯勛爵深吸一口氣，知道現在不是深究海西情報網由來的時候，但至少他知道與威廉必然無關。
否則剛剛威廉就可以直接扼住霍華德公爵府的咽喉，佔據談判的上風，而不是公平交易。
“那麼，親愛的海西，身為你的‘大表哥’是否有幸聆听一下你的建議？我想你一定不會無的放矢。”
海西輕笑出聲，出乎托馬斯勛爵意外地搖了搖頭，“托馬斯勛爵，親愛的大表哥，以我們的關系，我是要收‘咨詢費’的。”
在托馬斯勛爵即將問出交換條件前，海西又故意截斷他的話語，拋出一個讓他氣悶三分的答案︰
“以我和愛德華表哥的關系，自然知無不言，所以我已經把答案告訴他了。”
海西嘴角勾起一抹狐狸的得意笑容，毫不避諱地在告訴他︰情報我給了，人情我賣了，但對象不是你，氣不氣？
托馬斯勛爵握著烏木手杖的指關節因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剛想開口，用更鋒利的言辭找回場子...
“海西，爸爸，快看！”小卡爾歡快清脆的聲音從遠處漸漸接近。
小卡爾像只撒歡的小鹿，手里高高舉著一支嬌艷欲滴的紅玫瑰，興沖沖地從花園小徑那頭跑了過來。
他一看父親渾身冰冷地氣息和僵硬地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海西這里吃癟了！
不用管他，他習慣就好！
“海西！送給你！這是花園里開得最大最漂亮的一朵！我挑了最久呢！”
“哦，親愛的卡爾！”海西立刻蹲下，溫柔地開口。
“它太美了！謝謝你，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她低頭輕嗅玫瑰的芬芳，笑容比陽光下的花朵還要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