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場聯姻之中，包含了多少真情實意，又隱藏著多少脅迫與算計，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那麼近乎冷酷的清醒和理智的布局，才是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
海西阻止了哥哥西里斯想要詳細詢問關切的舉動，因為她怕，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無謂的哭泣或是哀嘆，抱怨都沒有任何意義。
那天兄妹二人在班納特男爵府那間俯瞰著初冬花園的靜謐書房里，進行了一場冷靜而高效的密談。
“我們需要告知父親。” 西里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面，眼中閃爍著政治家的精光，“但不能讓消息過早擴散，尤其要避開某些……不夠謹慎的耳目。”
海西立刻領會了他的深意，輕輕頷首︰“伊麗莎白……” 。
這並不是說伊麗莎白是一個不能保守秘密的對象，而是她聰慧的大腦必然會質疑這件事情的起因，過程和結果。
這些都是西里斯和海西，不能贅述的真相。
“正是。” 西里斯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父親那里，由我來寫信。措辭需格外注意。”
很快，一封措辭嚴謹、語氣恭敬的信件，由西里斯親筆書寫，蓋上他的男爵印鑒，通過最可靠的渠道，秘密送達了遠在鄉間的班納特先生手中。
與此同時，要給這場突如其來的“高攀”聯姻制造一個合理且體面的鋪墊。
洗刷掉布特夫人散播的、關于海西與托馬斯勛爵私奔甚至涉嫌謀殺的惡毒污蔑，一場精心策劃的社交“正名”行動悄然展開。
西里斯•班納特男爵，這位新晉的政壇新星，這位擁有無與倫比俊美容貌的青年，一改低調，不善社交的行事風格。
開始前所未有地、高頻率地攜帶著他那位“大病初愈”的妹妹海西•班納特小姐，出現在倫敦最頂級的社交場合。
而其中，能最優雅、最公開地展示“兄妹情深”與海西“良好狀態”的場所，莫過于各大劇院的頭等包廂。
考文特花園、特魯里街劇院……西里斯包下了視野最佳的包廂。
皇家歌劇院內，帷幕拉開，華燈初上，這對容貌出眾、氣質卓然的兄妹再次成為包廂中人們關注的熱點。
黑發黑瞳的少女，不同于他兄長太陽般耀眼的美麗，是如淵似海的沉靜之美。
大難不死的少女安靜地坐在兄長身側，唇角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婉而略帶疏離的微笑，偶爾與西里斯低聲交談幾句，姿態嫻雅，目光沉靜。
上一世在奧西里斯身邊多年，那一種上位者的氣息自然而然流露而出，足以應對那些或好奇、或審視、或帶著惡意的目光。
布置奢華道具，精致的皇家歌劇院的舞台上，扮演萊波雷洛的演員，正用那優美高昂的詠嘆調吟唱︰“夫人，請看這名單……”
海西下意識的用手指輕觸手套下，無名指上那顆碩大的紅寶石。
包廂門被侍者無聲地推開。海西警覺的轉頭看去，門口站著︰托馬斯•霍華德勛爵，以及他的弟弟，愛德華•霍華德公爵。
這是自班納特兄妹搬離霍華德府、海西“死而復生”後，四人第一次同時相見。
三個男人互相點頭示意，卻沒有人率先開口。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海西自然不會失禮，立刻提裙而起，向二人行禮。愛德華自然而然地伸手攔住了海西行禮的動作。
他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海西身上。
海西身著一襲墨綠色絲絨長裙，襯得她依舊略顯蒼白的肌膚如冷玉，烏黑的秀發綰成優雅的發髻，露出優美的頸項，搭配了簡潔的珍珠配飾，低調而內斂。
喜悅，憐惜，隱忍和愛慕，萬般情緒涌上心頭，又不得不強行壓抑。
“西里斯，海西，”愛德華率先故作輕松的開口，他走進包廂，“這是打算拋棄我了嗎？搬走以後，就沒了影？”
他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海西，帶著小心翼翼的探尋。
愛德華眼中的委屈和那份小心翼翼的試探，讓海西感到一陣歉疚。
他始終是那個在黑暗中給予她庇護和溫暖的愛德華，是她和西里斯最忠誠的盟友。她絕不想傷害他的感情。
“愛德華，”海西溫和開口，“拋棄？這罪名我們可擔不起。只是……” 她故意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俏皮，“難道我送你的謝禮，你不喜歡啦？才讓你覺得，班納特府不值得您屈尊踏足了？”
她巧妙地用一件無關緊要的禮物作為借口，既回應了他的玩笑，又隱晦地表達了班納特府永遠歡迎他的意思。
愛德華眼中那層小心翼翼的陰霾瞬間被驅散了大半！
海西的玩笑和眼神中的溫度，像一劑良藥，瞬間撫平了他連日來深藏的擔憂。
他害怕，害怕因為自己那份無望的暗戀，更害怕因為哥哥托馬斯的齷齪算計，會讓這對兒他最珍視的兄妹徹底疏遠他。
愛德華朗聲笑起來，眼中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帶著一絲被“冤枉”的夸張委屈。
“那可是珍品！我把它放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日日欣賞！是我疏忽了，忘了及時向饋贈者表達謝意，惹得海西小姐不快，編排出這‘疏遠’的罪名來？”
他順勢在西里斯旁邊的空位坐下，氣氛因他的笑容而緩和了不少。
托馬斯勛爵已經習慣了弟弟那不值錢的樣子，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站在包廂中央，俯身看向海西。
“大病初愈，卻頻繁出門？”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向海西的左手，“如此高調，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是為了向誰證明什麼？亦或是……在為何事鋪路？”
他的問題尖銳而直接，帶著毫不掩飾的試探和一絲危險的意味，直指海西與西里斯近期行為的核心，以及……她手套下那枚戒指所代表的一切可能。
托馬斯勛爵慢條斯理地脫下一只精致的羔羊皮手套，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充滿威脅意味的優雅。
眼前瘦削單薄的少女，仰頭無畏的望向他薄怒的眼眸，仿佛在說，難道這一切不都是你們算計的結果嗎？
包廂內的空氣瞬間緊繃起來，西里斯微微眯起了眼楮。
“看來，我的包廂今晚格外受歡迎？”
一道比托馬斯更具威嚴、力量的聲音，震耳發聵，突兀地從包廂門口陰影中響起，清晰地凝固了包廂內所有的聲音和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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