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見到那塊陡峭巨大的黃色岩石,伊爾瑪才理解這個樹木茂盛的綠洲為何被叫作黃昏岩。當然並非因這巨大岩石的是黃色而得名,而是攀上它,去到它頂上時,人們能夠看到在這荒漠中獨一無二的黃昏絕景。
阿尼瓦在招待他們享用飯餐後,提議帶他們去黃昏岩頂一覽荒漠景象。伊爾瑪立馬開心地答應了下來,並趕在艾萊克反對之前在身後狠狠地拉扯了一下他的的披風,一邊給他使了個眼色。她不清楚為什麼艾萊克從離開曼圖阿的小屋後,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是因為在擔心斗勇比試嗎?
根據曼圖阿所說,斗勇比試只是兩個人之間進行勇氣之爭,他們可以選擇比試誰能從更高處跳下,可以選擇比試誰能扛起更重的東西,也可以選擇兩人之間進行持械打斗,只要雙方都願意。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涉及到性命,而且輸的那一方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以艾萊克的武藝,如果想要與黃昏岩的部落民進行長劍比試,那麼毫無疑問他將是最終的勝利者。正因為如此,伊爾瑪才想不通艾萊克為何會滿腹心事。
綠洲比伊爾瑪想象中還要大,從小屋到黃昏岩,他們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他們來到一個看起來像集市的地方,阿尼瓦才告訴他們已經來到了巨大岩石的底端。
“在黃昏岩,食物會平均分配給每一個人,無論是呱呱墜地的嬰孩,還是身強力壯的大漢,亦或是年老體衰的將死之人,他們所得的食物都是相同的。”阿尼瓦對他們說,“除此之外,每一戶部落民都會有自己的追求。你看,那個婦人正在售賣自己編織的籃子,她可能今天想用籃子去換一個泥瓦罐。如果交易成功,明天她可能會想用同樣的十個籃子去換鐵匠的一把鐵鋤。”
“他們不用錢幣?”伊爾瑪不由地聯想到了自己給艾萊克的那一袋銀幣。可當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自己的話有點愚蠢。
阿尼瓦卻沒有取笑的意思,她只是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說的錢幣,在黃昏岩外的其他部落中,部落民們會用金或者銀用來充當交易中的等價物,但在黃昏岩沒有這個。以曾經某位坎的話來說,錢幣即是腐化的開始。”
他們來到一個如同神火廟的大門前,然後穿過拱門登上了昏暗的樓梯。火炬之光映照樓梯兩側的岩壁,勾勒出一條條簡單卻又優美的曲線。
“我們此刻便是在黃昏岩之中,腳下的石階是部落民經歷數個世代鑿出來通往岩頂的階梯。”阿尼瓦向他們解釋道,“而兩側的岩壁上都是黃昏岩的部落民們一代代雕刻上去的岩畫,它描繪了每一代部落民們所經歷的事件。”
就著昏黃的火光,伊爾瑪看到了形體各異,彎曲扭捏的繪畫小人,看到僅用幾根線條便刻畫出其凶惡特點的某種不知名的野獸,以及反復出現的太陽與盈虧不定的月亮。黃昏岩的部落民也信奉月神與日神,她想,但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在耶魯格林,無論是哪個部落,他們都有著相同的祖先,信奉相同的神只。
樓梯仿佛一條漆黑的無盡隧道,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伊爾瑪感覺自己的雙腿越來越沉重,膝蓋變得麻木,腰背酸痛不已。就在她想要開口抱怨的時候,前方出現一絲不同于火炬之焰的的光亮,緊接著愈來愈盛烈的天光將她的雙目激得刺痛。一旦她完全適應了天光,她才發現光線並不強烈,夕陽柔和且平靜。
然而與這祥和的景象形成反差,伊爾瑪的內心卻一點都不平靜。她看到了她此生所未見過的景象,顛覆了她所有認知的景象。她不知道艾萊克的內心是否也像她一樣在劇烈跳動,但他肯定也被眼前的這一幕所震撼,因為當她回過頭想與阿尼瓦對話的時候,艾萊克正張大了嘴,出神地望著西方的天際。
黃昏岩堪堪越過了這一片綠洲中獵鷹木樹的樹冠,由是茂密遼闊的綠色樹葉如同一片山巒疊嶂的原野,又如波浪起伏的綠色湖面,將外界枯黃的世界徹底遮蔽。再向遠處眺望,緋紅的夕陽之光將金色的荒漠染成了一條細長的金紅色的絲緞帶,為綠色的“大地”勾勒出一道異色的邊緣。若只是如此,便無法震驚伊爾瑪與艾萊克。讓他們失語的乃是在金紅色“緞帶”外的一條延綿不絕的白色“絲線”,它仿佛一道將大地與天空清晰分隔的界線。西方的天空中,淡淡的殘月之影在神之眼的星芒下猶顯黯然,可白色“絲線”卻格外突顯。
“那是什麼?”伊爾瑪的話音中有一絲絲的顫抖。
還未等阿尼瓦開口,艾萊克便怔怔地說道︰“日棲山脈……”
“日棲山脈?”伊爾瑪從未听過耶魯格林有如此名字的一座山,她疑惑地望著少年雙眉緊蹙的臉。
“那是神靈之山。”阿尼瓦向他們介紹道,“黃昏岩世代的部落民都是如此來稱呼它的。”
“在綠色之地,部落民將位于荒漠更西邊的地方稱為死亡之海,那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除了死亡便是沙子。”伊爾瑪思索著,仍不太相信地說道,“難道在死亡之海的更西方還有一片白色的山脈?難道……難道傳說中,日神的居所真的存在,就在那白色的山脈之中?”
伊爾瑪只覺渾身顫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雙眼的瞳孔逐漸放大。這個紅、白、綠的世界仿佛在不停地旋轉,不停地攪動,隨後竟然變成一輪黃色的光暈。
“黃昏岩的部落民相信,在那片山巒之中,便有神靈的存在, 們遠離無知的部落民們,將自己隱藏在其中,因此才稱之為‘神靈之山’。可是啊,千百年來無人能夠穿越眼前的那片沙漠,無人能夠抵達那方聖潔之地。”阿尼瓦嘆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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