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數百盞無煙燈柱與水晶反光鏡映照得熠熠生輝的虔愛殿內,鎏金穹頂的彩繪與邊圈星座紋章在流轉的光影中明明滅滅,宛如將整片璀璨星空都搬進了殿堂。空氣中浮動著玫瑰與檀香混合的馥郁氣息,與賓客們衣料上的燻香交織成溫暖的雲。
當迎賓禮的銅號聲“嗚嗚”響起,綿長如遠古的召喚,眾多賓客紛紛轉身離開餐桌——銀盤里的蜜漬無花果還冒著熱氣,褐色糖漿在盤底凝成晶瑩的蛛網;金杯中的葡萄酒晃出細碎的光暈,將桌布上的金線花紋染成一片流動的紫。眾人望向虔愛殿敞開的雕花大門,只見艾蒙派提皇室皇子小查理尼與奧妮王妃盛裝現身︰小查理尼頭戴城牆王冠,鑽石的稜面折射出冰裂般的光,瑪瑙與藍寶石在冠檐交替閃爍,仿佛將帝國的山河都嵌在了頭頂;奧妮的穗狀王冠綴滿珍珠,垂落的珠串隨動作輕晃,踫撞出“叮叮”的脆響,如月光落地的聲音。兩人挺著腰身坐在鍍金敞篷轎上,十六名錦衣侍從抬著轎桿穩步前行。轎欄雕刻的常春藤纏繞著寶石瓖嵌的飛鳥,紅寶石做的眼珠在燈光下流轉,隨著轎身起伏仿佛隨時會振翅飛離。當他們踩著鏤空牙雕階梯走下轎子時,身上的金紗雙層長袍如瀑布般拖在身後,紗面上用銀線繡的星辰在燈柱下閃爍,恍若將夜空中的銀河披在了肩頭。一大群衣著光鮮的家族成員、近臣緊隨其後,踩著紅黃團花地毯穿過中廳——地毯上的金線牡丹在腳步下微微起伏,花瓣的紋路被踩得發亮,一路鋪向聖壇。
聖壇堆滿了白玫瑰與鈴蘭,潔白的花瓣上還沾著晨露,在燈柱下泛著珠貝般的光澤。聖泉的活水順著銀制獅頭噴嘴流淌,“叮咚”聲與賓客的低語交織,在空氣中漾開濕潤的花香。就在小查理尼與奧妮手牽手即將走到馮格主教與查理尼二世面前時,一名身披白紗的少女手舉紅底盾牌飄然滑過,盾牌上彩繪的御賜聯姻家族紋章——鳶尾花與棋盤格環繞著游龍交叉長戟——在燈光下栩栩如生,金漆游龍的鱗片仿佛在游動中閃著微光。她的裙擺在地面掃過,帶起一陣鈴蘭與琥珀的香風,驚得停在聖壇邊緣的幾只鍍金雀形擺件仿佛都要振翅飛走。
緊接著,三艘色彩斑斕的巨大帆船模型被幾十名水手裝扮的侍從抬入中廳。船帆用海藍與緋紅的絲綢縫制,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灑在上面,映得帆布如浸染了霞光的海面;桅桿上的微型旗幟繡著各家族紋章,獅子、雄鷹、獨角獸在風中微微顫動;船舷兩側彩繪著伯尼薩帝國地圖,連最小的浪花紋路都用金粉勾勒,海浪的曲線在燈光下泛著流動的光。
三艘模型船中央,幾十只藍黃相間的琺瑯大淺盤堆疊成金字塔狀,上層的淺盤越來越小,宛如通往雲端的階梯。盤中盛滿各式珍饈︰杏仁酥上撒著金箔,在燈柱下閃著碎金般的光;蜜漬櫻桃如鴿血紅寶石般透亮,果肉里的糖絲像凝固的陽光;水晶碗里的無花果干浸在蜂蜜中,泛著琥珀色的光暈,仿佛一塊塊被歲月浸潤的寶石。周圍的銀桌上擺滿斟滿酒水的酒杯︰翡翠杯中的薄荷蜜酒泛著青綠,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銀杯里的麥酒泡沫如奶油般浮在表面;金杯中的葡萄酒蕩著紫黑色的漣漪,杯口縈繞著淡淡的果香。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嘆,聲音混著侍女倒酒的“咕嘟”聲與銀刀叉踫撞的“叮鐺”聲,在殿堂里織成一片熱鬧的網。
小查理尼與奧妮走到馮格主教面前,臉被剃須刀刮到近乎煞白的主教從銀盤中拿起柳枝,蘸了蘸金杯中的聖水,輕輕點灑在二人額頭。聖水冰涼的觸感讓奧妮睫毛微顫,老馮格微笑著輕聲道︰“我以聖靈、聖母、聖子之名祝福你們,願你們的婚姻如磐石般堅固,如繁花般絢爛,如帝國的星辰般永恆。”
二人轉向查理尼二世,這位君王面容雖有些臃腫,眼角的皺紋卻因激動而舒展。他眼眶紅潤地親吻著兒子與兒媳的額頭,指腹的厚繭擦過奧妮細膩的皮膚,輕聲叮囑︰“不要再像個孩子般走丟了,帝國的未來在你們肩上,要像守護王冠上的寶石一樣守護它。”
小查理尼的臉頰微微抽動,努力將眼眶中的淚水逼回去。他緊緊擁抱住父親,查理尼二世的金絲王袍蹭過他的臉頰,帶著龍涎香與皮革的味道——那是幼時被父親抱在膝頭時,常常聞到的安心氣息。
正當受洗與祝福儀式即將結束,虔愛殿大門突然傳來一聲悠揚深沉的歌唱前調,如同晨鐘穿透薄霧,撞得穹頂的琉璃燈輕輕搖晃。人們紛紛回頭,只見一名身披獅皮的高大男人走入大廳︰獅皮的鬃毛修剪得栩栩如生,金棕色的毛發在燈光下泛著光澤,仿佛真有一頭金獅昂首而入。他手握一束凌霄花,橙紅色的花瓣如燃燒的火焰,花睫上的絨毛沾著細碎的露珠。
男人開口唱著頌揚伯尼薩帝國開拓者的歌曲,洪亮的歌聲在殿堂內回蕩,震得聖泉的水面泛起漣漪,仿佛連磚石都在共鳴。當他走到小查理尼與奧妮面前時,將凌霄花束遞向二人。奧妮早已泣不成聲,在丈夫的示意下接過花束,花瓣上的露珠沾在指尖,冰涼而清新。她情不自禁地高舉花束向人們揮舞,金紗長袍隨動作揚起,如一只展翅的蝶。隨即轉身將花束扔到聖壇的花山上,凌霄花落在白玫瑰叢中,像一團跳躍的火焰,點燃了滿壇的芬芳。
“獅子歌唱者”繼續嘹亮地歌唱,逐個向賓客獻禮︰給貴婦們遞上迷迭香枝,葉片上的精油在燈光下閃著微光;給領主們獻上雕刻著雄鷹的木牌,鷹爪的紋路里還留著刀刻的溫度。他最後走向僻靜處被十幾名族人簇擁的列拉?瓦萊,她身著銀灰色禮服,裙擺上用珍珠繡的瓦萊家族紋章在燈柱下閃著柔和的光。歌唱者變魔術般從身後掏出一束紅玫瑰,花瓣上沾著晶瑩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絲綢般的光澤。他的歌聲突然變得溫柔如流水︰“獻給最尊貴的瓦萊之花,願你的笑容比玫瑰更艷,你的生命比星辰更久。”
突然,高處的穹頂雕花縫隙中再次飄落下陣陣花瓣雨,白玫瑰與緋紅的薔薇瓣如飛雪般旋舞,簌簌落在小查理尼和奧妮身上。花瓣粘在他們的金紗長袍上,宛如綴了層流動的花絨,奧妮抬手拂去肩頭的花瓣,指尖觸到的花瓣帶著晨露的冰涼,與他掌心的溫度悄然相融。兩人深情對望,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卻又淚流滿面地向賓客們不停行禮,指尖相觸的瞬間,仿佛有電流順著血脈蔓延,讓彼此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就在這分外感人的時刻,紅色幕布後突然傳來一聲高亢又帶著顫音的豎琴聲,如天鵝臨終的悲鳴劃破空氣,旋即又嗚咽般緩緩收尾,余韻輕得像金沙被猛地揚起又飄飄然落地,卻在寂靜中醞釀著再次騰空的力量。人們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魯特琴的弦音、長笛的清越與鼓點的厚重急促響起,“咚咚”的節奏敲在每個人的心跳上,仿佛要將殿堂的地板都震得跳起。還不等踏著小碎步的歌唱團成員們集合——他們的絲綢裙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香風——賓客們已經被這快速的腳步聲催促著涌向那三艘巨大的航船模型,端起上面的酒杯互相致敬,水晶杯踫撞的脆響與樂曲的旋律交織,眾人隨著樂曲開始扭動身軀起舞,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響與鼓點共振。
穿著黑白禮服的男女用渾厚的喉音唱起重贊歌,低音如古井深潭般沉郁,高音似利劍破空般尖銳。期待舞會良久的人們合著歌唱和樂曲開始拍掌,掌心相擊的“啪啪”聲為旋律打著節拍,掌心的溫度都因興奮而升高。紅通的臉頰和酒精的刺激讓男人們越來越興奮,他們踩著夸張的舞步扭動身體,腰間的佩劍隨動作撞出“ 當”聲,金屬的冷光在燈光下閃爍;女人們則抬起涂抹著玫瑰色油彩的臉,戴上夸張的精巧假發——有的綴著葡萄般的紫晶吊珠,晃動時發出“叮咚”脆響,如熟透的果實墜在枝頭;有的別著純金小鳥狀發卡,鳥喙處瓖嵌的紅寶石在燈光下閃著血光,仿佛隨時會振翅飛走;有的頭發上插滿新鮮的薔薇與鈴蘭,花瓣隨著動作簌簌掉落,在地面鋪成一小片香毯;還有的戴著紅色薄面紗,發絲卻被發油定型成四散分開的模樣,像被連根拔起的大樹枯根,透著野性的張揚。更有人用黑布將腦袋整個包裹成蠶繭狀,只露出潔白嬌嫩的臉,而從眼楮到太陽穴被涂抹成墨色,宛如戴著半張面具,神秘得令人心悸,仿佛下一秒就會揭開面具露出意想不到的面容。
年輕的貴族男人們仿佛變魔術般換上天藍或絳紫色華服,衣料上繡著金銀四線織就的藤蔓,走動時閃著流動的光,如將陽光織進了衣料。他們戴上僕人們送來的面具︰有的沾滿孔雀藍、緋紅、明黃的五色羽毛,如叢林中開屏的百鳥,每根羽毛都閃著虹彩;有的做成鷹嘴狀,彎曲的喙部閃著蠟質的光,仿佛能啄開堅硬的堅果;甚至有個面具像黑色木桶般,只在正面挖了兩個眼洞套在頭上,顯得荒誕又詭異,讓人看不清面具後的神情。
頓時,虔愛殿變成了巨大的舞場。聖壇前的合唱團用宣敘調疊加四個聲部,抑揚頓挫如潮水漲落,又在康塔塔與詠嘆調中不停變換,旋律時而如瀑布奔涌,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時而似溪流潺潺,溫柔地纏繞著人們的心房。端著銀盤的侍從們游魚般穿梭于人群中,往人們手中塞著酒杯,加了石榴汁的烈酒泛著紅寶石般的光,一杯杯灌進喉嚨,火燒般的暖意順著食道蔓延,讓臉頰更添幾分酡紅。重唱、合唱,半朗誦、半旋律化的歌唱緊扣節奏,如同迷幻藥般浸透每個人的骨髓,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這狂歡之中。人們伴隨著音樂踩著節拍,展示著各種舞蹈︰有的踮著腳尖旋轉,裙擺展開如綻放的花朵,裙面上的金線在燈光下劃出絢麗的弧線;有的邁著沉重的步伐跺腳,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響,整個殿堂都在這狂歡中微微震顫,仿佛大地也在為這場盛宴而舞動。
看著這婚宴上華彩多姿的裙擺飄動,宛若星辰閃耀般如夢如幻,老馮格主教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像是被烏雲籠罩。他再次失控地身體發抖,面容因憤怒而扭曲如同侍女手中的抹布,低聲咒罵道︰“等著,等著,你們給我等著……”說著狠甩袖子,轉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大殿後門的陰影中,袍角掃過門檻的灰塵,留下道淺淺的痕跡。
在樂隊紅幕布後冷眼旁觀的查理尼二世放下撩起的幕布角,布料滑落的“簌簌”聲淹沒在喧鬧中,仿佛從未響起。他回到餐憩廳,廳內的燭火跳動著,映得牆壁上的掛毯圖案忽明忽暗。這位君王臉色陰沉地向衛隊長魁德輕聲道︰“增加人手保護列拉女士,還有瑞尼的婚房,任何人不得靠近,哪怕是只蒼蠅。”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鍍金的指甲蓋與木頭踫撞出細碎的聲響。
衛隊長魁德挺直腰板,甲冑的金屬片摩擦發出“ 噠”聲,如同機械運轉的聲音︰“那個‘歌唱者’刺客已經咬舌自盡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軍人的干練。
臉色蒼白的查理尼二世端起桌上冷水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壓下喉嚨的燥熱,讓混沌的思緒清醒了幾分︰“列拉?瓦萊女士沒事吧?”
衛隊長魁德湊近耳語道︰“只是被這個刺客劃破了手臂,傷口不深。幸好當時她離人群較遠,而客人們都在喧鬧跳舞,所以沒人發現此事。是虔世會那個侍從修士溫頓斯特首先發現的異常,不過當時太過倉促,那些修士們只好先行打斷了刺客的雙腿,沒給對方再動手的機會。”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慶幸,也有著對修士們果斷的贊賞。
“這件事千萬不要聲張!”查理尼二世靠進雕花扶手椅,椅背上的獅頭浮雕似乎在昏暗的光線下眨了眨眼,帶著幾分神秘。他嘬了嘬牙,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仿佛被這一連串的事情耗盡了力氣般嘟囔道︰“沒發現什麼其他端倪嗎?比如他身上的信物,或者同伙的痕跡?”
衛隊長魁德道︰“這個歌者刺客名叫西阿翁,是瓦萊家的旁支子弟。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嗓音又像浸過蜂蜜的晨露,在各大領主的宴會上極受歡迎,出場費很高。而且他曾是列拉?瓦萊的情人,這在貴族圈里是半公開的秘密——列拉?瓦萊對他向來出手闊綽。”他頓了頓,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摩挲,青銅劍鞘上的雲紋被蹭得發亮,“所以行刺目的實在蹊蹺。另外,咱們在教會的內線傳來消息,前幾天有桑格的人想混進城,結果被老馮格以‘淨化異端’為名,帶著騎士驅逐了,听說還流了血。依我看,這事兒更像他們家族內訌,而非簡單的情殺。”
“虔世會現在可真是狠角兒輩出啊!”查理尼二世捏著下巴思索片刻,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向魁德耳語道︰“繼續派人監視老馮格,尤其是服侍殿下的人中,決不能有虔世會的人。”
魁德點點頭,又猶猶豫豫道︰“那個冒失的侍女怎麼處置?就是早上給婚床潑水的那個。”
查理尼二世撇撇嘴,隨即失笑道︰“你是說那個為了吃醋,敢往王子婚床上潑水的傻丫頭吧。听說她很善于做糕點甜食,而且心地善良。另外,她還是阿明?崔克爵士的親佷女...”他指尖敲擊著扶手,椅背上獅頭浮雕的眼楮在燭火下閃著幽光,仿佛在審視人心,“所以口頭嚇唬嚇唬即可,能知錯就改便不要懲罰了。畢竟……”他壓低聲音,喉結輕輕滾動,“我听說她好像已經懷了身孕。。。不過後廚所有的食物要全部試吃驗毒,哪怕是一塊方糖、一滴蜂蜜。”說罷緊緊盯著衛隊長魁德,像在頒布一道鐵律。
見查理尼二世如此暗示,衛隊長魁德忙彎腰行禮,甲冑的金屬片踫撞發出“ 當”一聲,在靜室里蕩開沉悶的回音︰“一切遵照王命。”
查理尼二世滿意地點點頭,又面帶焦慮叮囑道︰“現在特克斯洛城內龍蛇混雜,還有那些揣著鬼心思的貴族……我總感覺有場風暴要來了。這次瑞尼亂逛失蹤一下午,正好給了某些人亂來後開脫的理由。所以你……”他猛地坐直身體,金袍上的獅紋在燭火下仿佛活了過來,鬃毛都在微微顫動,“現在就去,時刻跟在殿下身旁,寸步不離,哪怕他去如廁,你也得守在門口,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魁德慌忙轉身,帶著幾名親信侍衛快步向宴會大廳走去,皮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 ”的急響,像在追趕流逝的時間,甲冑上的銅環隨著步伐“叮叮”作響,與遠處的樂聲遙遙呼應。
宴會大廳內,歡騰的舞會漸漸進入高潮。甚至合唱團的女侍從也被醉酒的賓客拉著進入舞池,她們的白色裙擺在旋轉中如綻放的百合,裙角掃過地面的花瓣,帶起一陣香風。突然,人群外傳來木鞋踫撞地面的清脆踢踏聲,“嗒嗒嗒”的節奏明快如雨點打在青石板上。年輕的海盜首領薩戈?巽尤左右聳動寬厚的肩膀,邁著散碎輕快的舞步滑入人群——他穿著瀟灑的黑白條紋馬甲,領口微敞,露出濃密的胸毛在燭光下泛著黑色的光,像覆蓋著一層古老的絨甲;輪廓分明的隻果下巴微微揚起,深邃眼眸里帶著壞笑,眼角的刀疤在晃動中若隱若現,仿佛藏著一船的秘密;腰間的金鏈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鏈墜是枚骷髏頭,眼眶里瓖著兩顆小紅珠。他像一陣暴風驟雨般,直沖向撒不萊梅美人瑪芙索。
瑪芙索正穿著緋紅長裙旋轉,裙面上的金線繡成的海浪圖案在燈光下流動,仿佛將整片海洋都披在了身上。看著人們紛紛讓開道路,發出歡呼甚至吹起口哨,海盜頭子薩戈?巽尤的腳步越來越快地最終貼到近前,舞動的手指在空中劃出野性的弧線,仿佛要在這個自己身上肆虐。被眾人注視的瑪芙索不禁呼吸急促,胸口的蕾絲花邊隨著起伏劇烈顫動,像兩只振翅的粉蝶,她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胸前,停住舞步,臉頰泛起玫瑰色的紅暈,如熟透的隻果,含羞地不知所措,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輕顫抖。
“嗨多普!”突然,瑪芙索的舞伴冉?杜蘭特爵士將自己油亮的烏木手杖擋在薩戈?巽尤面前,杖頭的象牙雕刻的獨角獸栩栩如生,犄角直指對方的胸口,與薩戈眼中的桀驁相撞。但這位撒不來梅特使在用余光瞥見周圍人們驚訝的表情後,眼珠轉了轉,忙碎步向前,木鞋踏地發出“嗒嗒”聲應和著節奏道︰“波……若!”隨即向薩戈?巽尤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像是在挑釁,又像是在邀請共舞,手杖在他手中轉了個圈,象牙獨角獸仿佛也在點頭。
看到瑪芙索的情人冉?杜蘭特向風流瀟灑的薩戈?巽尤發出挑釁,人們不禁開始尖叫歡呼,聲浪如潮水般沖擊著虔愛殿的穹頂,連水晶燈都在震顫中灑下細碎的光。在宮廷舞會歷練多年的冉?杜蘭特向人們拋了個飛吻,指尖的鑽石戒指閃著狡黠的光,仿佛將陽光都揉進了那一點璀璨中。隨即他側身用小碎步向薩戈?巽尤不停逼近,雙掌拍打出明快的節奏,“啪啪”聲與鼓點共振;肩膀隨著旋律俏皮地聳動,馬甲上的銀扣在燈光下劃出流動的弧線。他又迅速轉身,雙手開始打出連續清脆的響指,“啪、啪、啪”的脆響與樂隊的小提琴旋律完美契合,引得周圍賓客紛紛跟著跺腳應和。人們被冉?杜蘭特突變的瀟灑舞姿所折服,紛紛圍在周圍扭動身體,木鞋踏地的“嗒嗒”聲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連牆角的盆栽都似被這節奏震得輕輕搖晃。
薩戈?巽尤卻突然抖動雙肩,肌肉如波浪般起伏,身體如柔韌的水草般幾乎後仰貼著對方的身體,鼻尖險些蹭到冉?杜蘭特馬甲上的金絲刺繡,嚇得對方趕忙撤身時帶起一陣古龍水的冷香。薩戈?巽尤繼續後仰,腰背彎成一道驚人的弧線,幾乎後背著地,胸毛在燭光下泛著野性的光澤;又扭著肩膀慢慢立起身子,脊椎發出輕微的“ ”聲,隨即深情地望著瑪芙索,用鬼魅般的橫移滑步快速來到這個驚呆的冰冷美人身旁——他的木鞋在光潔的地板上劃出“吱呀”的輕響,像在演奏一首獨屬于海盜的情歌。瑪芙索眼中閃過絲光亮,如冰湖乍破時的第一縷晨光,她微笑著伸出縴嫩的手,指尖涂著玫瑰色的蔻丹,指甲修剪得圓潤可愛,輕輕搭在薩戈?巽尤粗糙的掌心,接受了他的邀舞。
臉色煞白的冉?杜蘭特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和這個海盜頭子翩翩起舞,瑪芙索一貫冰冷的臉上竟洋溢著暖笑,連眼角的細紋都染上了溫柔,仿佛冰雪消融後的初春。這位撒不萊梅特使強壓怒火,指節攥得發白,骨節因用力而凸起如小山,卻仍彰顯大度地向眾人行禮微笑,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鬢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領口的蕾絲。
再次走出餐憩廳躲在幕布後的查理尼二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出鬧劇,嘴角噙著一絲了然的笑意。他突然向身邊的宮廷文書彭斯道︰“剛才那個撒不萊梅魚販子說的‘嗨多普’是什麼意思?”他的指尖捻著花白的胡須,金袍上的獅紋在陰影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從布料上躍出。
同樣看著人們歡快起舞的彭斯頓時呆在原地,側過臉,露出困惑的眼神道︰“您說什麼?”
查理尼二世耐心重復道︰“剛才那個撒不萊梅的冉?杜蘭特,在想阻攔那個浪蕩海盜邀請他女伴跳舞時說了‘嗨多普’。”
彭斯看看遠處跳舞的冉?杜蘭特眾人——他們的身影在燭火中時而被拉得頎長,時而縮成一團——又瞅瞅還在專注觀察人群的查理尼二世,疑惑地搖頭道︰“王上,請恕我抱歉,這麼遠,又這麼嘈雜,管弦樂和笑聲都快把耳朵震聾了,我確實听不到他們說什麼。”
查理尼二世似乎有些不耐煩,眉頭微蹙如刀刻︰“你只需要解釋‘嗨多普’是什麼意思就行。”
彭斯快速點點頭,忙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解釋道︰“在古撒不萊梅語中,‘嗨多普’是‘住手’的意思,但街頭俚語里‘多普’又是‘兄弟’的意思。如果如您所說的場景,杜蘭特爵士可能急中生智,把‘住手’說成了‘兄弟’——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是個極愛面子又機智的人,不過也睚眥必報,就像撒不萊梅港的石蟹,被踫一下就會夾得死死的,非要見點血才肯松鉗!”
查理尼二世滿意地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溝壑,里面仿佛藏著歲月的秘密︰“據我估算,這個撒不萊梅冰美人兒要被這個海盜頭子拐走了。不過冉?杜蘭特應該也沒轍,畢竟現在有七艘弗朗唯群島的高桅快船停在托拉姆港,船舷上可能已經裝備了那種新火炮,雖然容易炸膛,但炮口正對著貨船也著實夠嚇人!”
宮廷文書彭斯驚訝地打量著查理尼二世微笑的臉,錯愕地瞪大眼楮道︰“距離這麼遠……您居然能听到他們說話?”他的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仿佛听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查理尼二世拍拍彭斯的肩膀,露出絲暖笑道︰“孩子,很多人都有特長,只不過平日里不想彰顯罷了。”說著轉身向餐憩廳而去,又回頭叮囑道︰“請隔壁的列拉?瓦萊女士來我這里一趟,記得走側門,別驚動旁人;另外讓魁德帶殿下來見我。”
等待良久之後,餐憩廳的門被推開,“吱呀”一聲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仿佛沉睡的巨獸被驚醒。衛隊長魁德帶著小查理尼和兩名衛隊侍從進入,並努力克制著甲冑踫撞聲,“王上,殿下已經帶到!”
看著並無異樣的小查理尼,從屏風後走出的查理尼二世松了口氣,坐進雕花扶手椅,可他摸著自己蓬松的胡須剛想起身說話,卻見兒子禮服上蹭滿泥灰,金紗被勾出幾道破口,像是在泥地里打過滾,原本璀璨的寶石也蒙上了一層灰翳;而他身後的兩名侍從更是拱手垂頭,帽檐壓得極低,幾乎要踫到胸口,甚至身體有些發抖,牙齒打顫的“咯咯”聲雖輕,卻清晰地傳入查理尼二世耳中,靴底的泥塊掉在地板上,發出“啪嗒”的輕響,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查理尼二世再次坐回椅子,扭臉向魁德警惕道︰“他們是?”說話間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掃過那兩名侍從瑟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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