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克斯洛郊外的原野被黃紫紅三色報春花織成了流動的錦緞,細碎的花瓣沾著晨露,在陽光下閃爍如撒落的碎鑽。馬蹄踏過齊踝的青草地,發出“嗒嗒”的輕響,因厚厚的草甸緩沖而顯得格外柔和,仿佛怕驚擾了藏在花叢中啄食的雲雀。幾百名瓦萊家族騎兵押著十幾輛滿當當的馬車悠然前行,車廂擋板縫隙里漏出綢緞的流光與金屬的冷輝,車轍在花海中碾出蜿蜒的小徑,驚起幾只粉白相間的蝴蝶。
隊列最前方,列拉?瓦萊騎著匹棗紅戰馬,馬鬃被編成十八股精致的小辮,每辮末端都綴著銀鈴,走動時“叮咚”作響。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報春花的甜香與新翻泥土的清新氣息,目光落在田中犁地的農夫身影上——那農夫赤著黝黑的脊梁,扶著包漿厚重的木犁,牛蹄翻起的濕潤黑土上,還粘著未融化的晨霜;田埂上,扎羊角辮的孩童正彎腰撿拾遺漏的麥穗,布裙上沾著草汁與泥點。列拉?瓦萊感嘆道︰“人的生命力真強,經過了這麼多的浩劫,瘟疫、戰火、饑荒,依舊在為了生活而努力,像石縫里鑽出來的野草,就算被馬蹄踩過,第二天還是會挺直腰桿。”
鴻敦?瓦萊往前催了催馬,他的坐騎是匹灰白斑紋的母馬,此刻正不安地甩著尾巴,蹄子在草地上刨出淺坑。他扭頭看向列拉?瓦萊,她臉上的黑紗用銀絲繡著暗紋,隨著馬蹄的顛簸輕輕晃動,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與一雙琥珀色的眼楮——那雙眼像浸在冰水里的寶石,透著漠然的光。鴻敦的聲音發沉,像被露水打濕的麻繩︰“我總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像暴雨來臨前的悶熱,壓得人胸口發緊。”
列拉?瓦萊收住韁繩,棗紅馬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散開,前蹄在地上刨了刨,踢起幾片帶露的花瓣。她望著面帶寬厚、眼神閃爍的鴻敦?瓦萊,黑紗後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怎麼?你是擔心家族那幾個小崽子不安分?”
鴻敦?瓦萊望著出現在視野里的特克斯洛城——城牆的磚石在陽光下泛著土灰色,牆縫里鑽出幾叢野薔薇,城門處的吊門正“嘎吱嘎吱”緩緩放下,鐵鏈摩擦的聲響隔著遠遠都能听見,守城士兵的甲冑反射出刺眼的光。這位瓦萊家族元老有些局促地攥緊韁繩︰“桑格對他哥哥鐵格的死耿耿于懷,總覺得是你在查理尼二世面前進了讒言,尤其是對你接管庫普蘭河的鹽路頗有微詞。我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想要在婚禮上鬧出亂子。”
列拉?瓦萊微微一笑,聲音透過黑紗顯得有些模糊,卻帶著深深的篤定,像冰面下流動的暗河︰“他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空有一身能扳倒公牛的蠻力,卻沒長腦子。我也知道他想對我不利,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他怎麼樣。如果他真的對某事心有不甘,以後會有用武之地——比如去邊境對抗厄姆尼人,讓他把那身蠻力用在砍敵人的腦袋上,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但這之前,需要你好好安撫,耐心等待,像馴服烈馬那樣,用草料和鞭子慢慢磨。”
鴻敦?瓦萊點點頭,松了松緊繃的肩膀,灰斑馬趁機啃了口身邊的苜蓿草。他語氣稍緩︰“我已經給了些他一直想要的東西,並安排人在監視他,而且攔截了些想要進入帕特瑞特的修士,沒收了他們攜帶的重金,而且繳獲了些書信。”
列拉?瓦萊催馬向前,棗紅馬輕快地小跑起來,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驚飛了枝頭上的麻雀。她漫不經心道︰“又是老馮格派去的吧,我就知道他會鑽這個空子,不過還是那句話,人要是太過著急,坦途可能變成末路。”
“但還是最好將查理尼二世給的那些分派些好處出去,這樣暫時能堵住他們的嘴。”鴻敦?瓦萊緊跟著列拉?瓦萊,灰斑馬的蹄聲與棗紅馬的銀鈴交織成雜亂的節奏,像兩串不同調門的風鈴。
列拉?瓦萊冷笑一聲,黑紗下的眼神驟然變冷如刀鋒︰“就是全給了他們也不管用,貪婪的人喂得越飽,胃口就越大,反而會讓他們覺得我們軟弱可欺,把事情搞得更糟。我也知道他們西部家族緊盯著那些贈予,不過只能在婚禮之後的家族會議上合理分配,按功勞、按資歷。尤其鹽路和庫普蘭河的通航權,這些關乎家族命脈的事情,肯定需要得到你們西部家族的支持,才能順利運轉,否則光是沿河那些領主設的稅卡,就能讓咱們的商隊寸步難行。”
鴻敦?瓦萊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笑意,眼角的皺紋里還沾著昨晚的酒漬︰“這樣最好,不過你也放心,我雖然沒有鐵格那種手段,但也派了馬努斯留在了帕特瑞特,他可以壓制桑格他們,不會讓他們在大婚的日子里亂來。”
列拉?瓦萊挑眉,黑紗下的眉峰微微隆起︰“馬努斯?你的那個貼身侍衛?”
鴻敦?瓦萊點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許︰“就是他。他和鐵格很像,暴躁卻有壓制力,幾乎可以說是桑格的克星。”
列拉?瓦萊眉頭緊鎖,黑紗下的嘴唇抿成了直線,像刀刻出來的痕跡︰“你給他下指令了?讓他‘壓制’到什麼程度?”
鴻敦?瓦萊一愣,眼神有些閃躲,像被戳破心事的孩子︰“什麼指令?就是讓他看好桑格。”
列拉?瓦萊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像風吹過枯木︰“沒什麼。每個家族都會有些叛逆,眼光狹隘卻又想統領大局,簡直是禍害,尤其容易被人慫恿做出蠢事,像桑格那樣,被老馮格幾句挑唆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真以為憑他那點能耐能翻了天?”
鴻敦?瓦萊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望著遠處城牆上映出的陰影——那陰影隨著太陽升高而逐漸縮短,像條正在縮回洞里的蛇。他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被風聲吞沒︰“其實這倒不是我擔心的,我是擔心這場婚禮會有其他問題,您也知道,鐵格曾經就是在查理尼二世的保證下被刺殺的,誰敢保證那些鬼影者會做出什麼舉動,現在潤士•丹幾乎被逼到了死角,或許會狗急跳牆出來搞事情,還有那個鬼鬼祟祟的老馮格!”
說話間,一陣風卷過花海,報春花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像一場短暫而絢爛的雨,落在騎兵的甲冑上、馬鬃上,甚至鑽進了列拉?瓦萊的面紗縫隙。特克斯洛城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城門後的喧囂也漸漸傳來——小販的吆喝、車輪的滾動、鐵器的踫撞,像一鍋正在沸騰的濃湯。而那股不祥的預感,卻像藤蔓般悄悄纏上了每個人的心頭,越收越緊。
沉思片刻的列拉?瓦萊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鞍上的銀質裝飾,那上面雕刻的藤蔓花紋已被磨得發亮,葉脈間還嵌著幾粒經年累月的細沙。她道︰“這次伯尼薩儲君大婚要是出事情,艾蒙派緹家族就是把自己推下了懸崖,粉身碎骨連渣都剩不下。當然不排除有人想讓事態失控,但那也是自尋死路,況且他的死期將至。”
鴻敦?瓦萊驚訝地低聲道,聲音壓得像怕被風吹走,喉結在寬厚的脖頸上滾動︰“您是說,查理尼二世要干掉老馮格?”
列拉?瓦萊抬臉望著近在眼前的特克斯洛城,城牆的垛口上站著巡邏的士兵,甲冑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像貼在土黃色牆壁上的鱗片。她輕聲道︰“他只是個傀儡,線牽在別人手里,一扯就動。真正的元凶在後面,能被關進鐵座修道院還能逃出來的,沒有一個善類。”
鴻敦?瓦萊頓悟地瞪大了眼楮,灰斑馬似乎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不安地刨著蹄子,踢起的草屑濺到馬鐙上︰“傳言說他最近從港口買了不少炸藥,不過真要是如此,查理尼二世也不是吃干飯的...”
列拉?瓦萊怪異地笑道,黑紗後的笑聲像風中的銅鈴,帶著幾分詭異的顫音︰“又是一步險棋,但查理尼二世又不得不走,那個桑格還盯著什麼商貿特權,誰能活著過這一關,或許才有資格談這些——權力的游戲,從來都是用命鋪出來的。”
突然,幾名身著黑袍的武裝修士從遠處疾馳而來,黑袍在風中鼓蕩如蝙蝠的翅膀,馬蹄揚起的煙塵遮斷了身後的地平線。他們在馬背上打量著列拉?瓦萊和她身後的幾百名騎兵,為首者勒住馬韁,馬蹄揚起的塵土濺在報春花上,將幾朵紫花染成了土黃色。他聲音帶著盤問的銳利,像出鞘的短刀︰“你們是?”
鴻敦?瓦萊不屑地撇撇嘴,指了指身後滿載的幾輛馬車,車廂上的鎏金“夜梟餃箭”旗在陽光下晃眼︰“參加婚禮的瓦萊家族代表,馬車上都是給皇妃的嫁妝,別擋路耽誤了吉時。”
兩名武裝修士頭目催馬上前,腰間的長劍踫撞發出“ 當”聲,驚飛了停在馬車轅上的麻雀。他們打開車廂檢查著那一箱箱金銀和綢緞——金條碼得像金磚,疊起來能頂住車廂頂;綢緞展開時泛著水紋般的光澤,還有撒不萊梅特有的星紋暗花。檢查完畢,他們回頭向列拉?瓦萊彎腰行禮道︰“冒犯了,但職責所在,還請見諒——主教大人有令,任何進入特克斯洛的車隊都要查驗,哪怕是王室姻親。”
“非常盡職盡責。”列拉?瓦萊點點頭,目光掃過這兩名留著油亮八字胡、眼神凌厲的修士頭目,八字胡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她微笑道︰“這不是虔世會小六人團的臘頌和布鍥嗎?別來無恙?”
略帶緊張的臘頌和布契對視一眼,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瞳孔驟然收縮。他們忙向列拉?瓦萊欠身道︰“是我們,但‘小六人團’這話,我們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想必您誤听謠言了,那些市井傳言當不得真——我們就是普通的侍從修士,每天灑掃庭院、抄寫經文。”
列拉?瓦萊哈哈笑道“沒事,六人團大修士的幾名侍從修士,將來晉升大修士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別人說什麼都無所謂。”
修士布鍥撓了撓鼻子,指尖沾著黑袍上的灰塵,那灰塵帶著硫磺的味道。他探身試探道,語氣像在拋魚餌,眼楮緊盯著列拉?瓦萊的黑紗︰“既然您是瓦萊家的代表,想必您知道圖爾橋集市的穆瑟吧?人們也叫他大毛瑟,就是那個賣羊毛毯的老頭,毯面上的花紋繡得比宮廷畫師畫的還精致,連撒不萊梅的貴族夫人都點名要他的貨。”
列拉?瓦萊頗感興趣地挑眉,黑紗下的眼楮亮了亮道︰“怎麼了?他是我們家上百個毛毯供應商中的一個,不過手工格外好,尤其是那種摻了羊絨的厚毯。”
修士布鍥提馬來到列拉?瓦萊面前,兩匹馬的鼻子幾乎要踫到一起,黑馬噴出的白氣打在棗紅馬的鬃毛上。他從懷里掏出枚銀幣,銀幣邊緣已被磨得發亮,上面的王室紋章都模糊了,在掌心反射出冷光。他攤開手又迅速反握,指縫里漏出半道銀邊,像藏著條小蛇︰“我想給他捎點面包錢,在你們返程的時候,您也知道現在生活艱辛,而且他年事已高,難免會點兒摔跤磕踫!”
列拉?瓦萊死死盯著修士布鍥,又看看他緊緊握著銀幣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青,像捏著塊燒紅的烙鐵。她催馬上前,棗紅馬與布鍥的黑馬鼻尖相抵,銀鈴發出急促的響聲,像在敲警鐘︰“舉辦這次王室婚禮大概需要多少天?”
修士布鍥彎腰行禮,黑袍掃過馬鐙,露出靴底的鐵釘︰“您是奧妮皇妃的娘家人,我就如實相告。正式宴會是三天,想必這個您早有耳聞;招待海外客人是十五天,但我們做好了二十天的準備,畢竟這樣的集會人多事雜,比較耗時——光是清點各國送來的禮物,就得花上幾天。而且有些人會滯留下來做些生意,把帶來的香料、寶石換成伯尼薩的羊毛和鐵器,托拉姆港的倉庫都騰空了等著裝貨。”
列拉?瓦萊道,語氣里帶著幾分了然,像早就猜到答案︰“那三天以後,晚宴的菜品會少很多吧?尤其是那些難得的美食——比如撒不萊梅的粗頸鵝、伊布塔姆的蜜漬無花果,過了正日子,怕是就只能啃干面包、喝麥酒了,連鹽都得省著放。”
修士布鍥道︰“菜品應該會減少,而且舉行的儀式會不同。因為六位大修士要去各地尋訪賑濟,不能再給儲君和王妃做晚禱,這個離去的時間會比較長。”
列拉?瓦萊思索片刻後松了口氣,棗紅馬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松弛,輕輕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散成薄霧︰“各位大修士真是砥節奉公,像扎根在貧瘠土地上的橡樹,根系深扎岩層,默默為世人遮風擋雨。你們這些侍從修士也嗇己不已,粗布黑袍下藏著金子般的心,值得敬佩。”
修士布鍥依舊死死抓著那枚銀幣,臉色煞白得像祭壇上漿洗過的亞麻布,連耳尖都透著青︰“都是公務,不敢當。包括人人敬愛的奈木大修士,也要親自去弗林錫征集善款。可能因為人們傳聞那里最富有,熔爐里煉出的金幣能堆成山;而很多地方又需要賑濟——冬天快到了,饑民們連取暖的柴火都湊不齊,只能抱著凍裂的陶罐等死。所以那是首站,不過計劃是巡回募資,會抵達所有城邦。三天正式宴會結束後他們就出發,而且已經草擬了公示,羊皮紙都蓋好了主教的金印,應該到時候也要知會你們,所以我如實奉告。”
列拉?瓦萊點點頭,目光掠過遠處田埂上正在啄食的麻雀——它們蹦跳著啄食麥粒,翅膀沾著晨露閃閃發光︰“我想人們會夾道歡迎這六位虔世會元老,並慷慨募捐,畢竟誰都知道大修士們的善舉,他們的腳印所到之處,連石頭都會發芽。到時候還需要你們舟馬勞頓地隨時侍奉。”
修士布鍥依舊舉著握有銀幣的手,手腕因長時間懸空而微微顫抖,像掛著片被風吹動的枯葉︰“不不不,到時候可能只有我和溫頓斯特陪同去,其他幾名侍從修士還需要留在特克斯洛,為遠道而來的客人效勞——比如引導他們去浴室洗去旅途塵垢,或是兌換各國貨幣,那些帶著海腥味的金幣銀幣,總得有人辨成色。”
列拉?瓦萊滿意地再次點點頭,陽光透過她的黑紗,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希望你們能對所有進入特克斯洛的物品都仔細檢查,別讓不該進來的東西混進城里,而且對待客人能像對待我們一樣謙卑有禮,畢竟他們是來給王室添喜的。”說著摘下手腕上斑斕閃光的歐珀石手鏈——那手鏈上的寶石像封存著彩虹,在陽光下流轉著橙、紫、藍等多種色澤,轉動時仿佛能看到晚霞在里面翻涌——扔在地上道,“這個你們可以當掉換點比索,在齋戒的時候買些好點的葡萄酒解渴,別總喝那些酸得掉牙的劣質酒。”
掃了眼地上那串價值不菲的歐珀石手鏈,修士布鍥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像吞下顆滾燙的石子。他卻依舊努力往前伸了伸握著銀幣的手,臉色灰白、肌肉抽搐,嘴角的八字胡都在抖︰“難道您不能幫我捎一下這點兒小錢嗎?畢竟小人思親心切,我是那老頭看著長大的,就像親爺爺一樣,去年冬天染了風寒,到現在還咳得直不起腰。”
列拉?瓦萊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的花香與泥土氣息涌入鼻腔,帶著雨後的清潤。她終于緩緩伸出手,指尖涂著深紅色的蔻丹,像沾著凝固的血︰“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一直將親人視作手足,別像有些人,為了權力連父母都能背棄。”說著伸手接住那枚銀幣,銀幣邊緣有些磨損,上面的王室頭像已模糊不清,只剩下個模糊的輪廓。她將銀幣遞給身後的鴻敦?瓦萊道︰“您也要替我謹記此事,有情有義的人值得幫助,哪怕只是一枚銀幣的心意,也比那些裝腔作勢的錦袍更貴重。”
鴻敦?瓦萊會意,接過銀幣揣進懷里貼胸的位置道︰“您放心,圖爾橋集市的毛毯商穆瑟,我會親自找到他,轉達布鍥修士的好意,絕不會讓這枚銀幣沾染上半分塵埃。”說完與列拉?瓦萊帶著車隊向特克斯洛城門而去,車輪碾過報春花叢,留下一路被壓彎的花枝,花瓣粘在輪輻上,像綴了串流動的彩珠。
修士布鍥忙調轉馬頭,黑袍在身後劃出一道弧線,像只掠過地面的蝙蝠,再次上前討好道︰“馮格主教大人負責接待帝國的各位領主,他老人家經驗豐富,能讓每位客人都如沐春風。但如果他太過繁忙,您也可以找善抄堂的溫頓斯特修士,他待人溫厚而且辦事周全,抄寫的經文連筆跡都像印刷出來的一樣工整。”
列拉?瓦萊頭也不回地向後擺擺手,馬鬃上的銀鈴在風中輕響,像串被揉碎的月光︰“去忙你的吧!”
看著列拉?瓦萊的車隊消失在城門後——車輪揚起的塵土與城門口的炊煙混在一起,修士布鍥神情舒展、面露喜色地勒住馬韁,黑馬打了個響鼻,仿佛也在為他高興。修士臘頌湊近,撿起地上的歐珀石手鏈,寶石在他掌心閃爍著夢幻般的光澤,他嘖嘖嘆道︰“這要是賣了換葡萄酒,能裝滿整個虔愛殿的酒窖,夠咱們喝到明年開春,連打嗝都帶著葡萄香!”
滿面春風的修士布鍥不屑地瞥了一眼,嘴角撇出個嘲諷的弧度,語氣帶著幾分得意︰“小玩意而已,送到當鋪換錢給兄弟們分了。切記要送到瓦萊家的當鋪,不要計較價格。”他摸了摸懷里的某個硬物,那里鼓起個小小的弧度,嘴角的笑意變得更深。
修士臘頌湊近,壓低聲音耳語道,氣息噴在布鍥的耳後︰“看來你以後不用頻繁換地兒睡覺了。”......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幾片花瓣,落在布鍥的黑袍上,像沾了幾點不易察覺的血跡。遠處的特克斯洛城內,隱約傳來鐘鳴,沉悶而悠長,仿佛在為這場暗藏機鋒的會面而警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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