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挾著禮堂未散的余溫拂過面頰。
冉以沫指尖摩挲著口袋里的字條——那是半小時前從林美娟軍裝暗袋里取出的。
昏黃路燈下，她第三次展開這張皺巴巴的紙條
【速散播冉南雪曾婚史，與前夫育有子女。務必使其在軍區顏面掃地。】
“真夠老套的。”
冉以沫輕嗤一聲，將紙條對著月光細看。
墨跡在廉價信紙上洇開，卻掩不住那股機關單位特有的油墨味。
有人把手伸進軍區了，而且用的還是七十年代最拙劣，也最為有效的攻心計。
這些人想用這招，讓她們母子三人在歐陽家待不下去，讓媽媽顏面掃地，哼哼，只是他們打錯了主意。
冉以沫忽然低低笑出聲。
這些人應該沒有查到她與哥哥是歐陽睿淵的親生孩子，更不知道爸爸到底有多愛媽媽……
“沫沫。”
歐陽睿淵的軍靴聲停在身後。
冉以沫轉身時，眼底狡黠已換成委屈“爸，有人要欺負媽媽……”
她遞出字條的姿勢像個告狀的孩子，卻在歐陽睿淵瞳孔驟縮的瞬間，瞥見他拇指無意識摩挲槍繭的小動作。
歐陽煜與冉逸塵看到字條，也齊齊圍了上來。
“沫沫，怎麼一回事。”
“沫沫，誰要欺負咱媽，告訴哥，我包準把他揍得爹媽都認不出來”
冉以沫看了眼前方已走遠的幾道身影，小聲對歐陽煜說道“哥，這件事交給爸爸處理，他是一家之主，保護媽媽是他的責任。”
歐陽睿淵將紙條對折的動作很輕，卻讓不遠處站崗的勤務兵本能地退後半步。
師長最近一次露出這種表情，是在演練場上全殲藍軍指揮部的時候。
晨光穿透廚房紗窗時，鹵香已漫過整個家屬院。
冉以沫哼著《萬疆》指揮著兩個哥哥，三個人配合默契——冉以沫調鹵料，冉逸塵與歐陽煜清洗豬下水。
周秀芸望著在廚房里忙前忙後的歐陽煜，眼中滿是欣慰。
她輕輕踫了踫歐陽國的手臂，低聲道“老頭子，你瞧咱們小煜，現在越來越有個兄長的樣子了，真是不容易。”
歐陽雲嵐端著茶杯走過來，笑著接話“可不是嘛，之前這小子還是大院里有名的小霸王，誰能想到變化這麼大。”
她抿了口茶“昨兒個他還跟我說，等下學期拿到高中畢業證就去參軍呢。”
“等等”
周秀芸手中的針線活停了下來，疑惑地抬頭“小煜今年不是才初二嗎？怎麼下學期就……”
歐陽雲嵐看著父母一臉茫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合著睿淵和小煜都沒告訴你們啊？他今年直接跳級上高二了。”
見老兩口震驚的表情，她心里頓時平衡了不少——原來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南雪的功勞，把雙胞胎教的這麼懂事上進，小煜也跟著努力，要是放在以前，小煜還有幾年才能高中畢業。”
“小煜說，下學期他們三兄妹就一起高中畢業了”
歐陽國緩緩放下手中的報紙，老花鏡後的雙眼閃爍著驚訝與欣慰“雙胞胎高中畢業時也才13歲，那沫沫兄妹可有什麼打算？”
他的聲音里帶著難掩的感慨。
老兩口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這三個孩子竟如此刻苦用功，刻苦到讓人不知該如何夸贊才好。
歐陽雲嵐抿嘴一笑“小煜說，就算年齡到了，雙胞胎也不打算下鄉。用沫沫的話說，下鄉純粹是去消耗人生。”
與雙胞胎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歐陽雲嵐卻相信這是小丫頭能說的話。
她頓了頓“至于工作的事，沫沫說15歲前暫時不考慮。”
老兩口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國家規定知青下鄉的年齡界限是年滿16周歲。
看來三個孩子早已有了自己的規劃。
“既然孩子們有自己的主意”
歐陽國摩挲著茶杯，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那我們就不多干涉了，橫豎還有幾年時間，若到時候有什麼需要，我們再出面也不遲。”
周秀芸卻被那句‘下鄉純粹是去消耗人生’勾起了興趣，忍不住追問“小嵐，沫沫當真這麼說了？”
歐陽雲嵐早就料到父母會有此一問，她輕笑道“可不是嘛，沫沫還說，放著那麼多康莊大道不走，非要去下鄉湊熱鬧。若是沒有自保的本事，下鄉純粹就是去當冤大頭的……”
這番話讓客廳里一時安靜下來。
老兩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們身邊也有同事或是朋友家的孩子下鄉去的。
去了後杳無音信的有，性情大變樣的有，與當地人結婚的也有……
就在歐陽雲嵐細數著三兄妹的優秀表現時，林瑩帶著陳婷婷和文工團的最新消息來了。
“那個陳婷婷昨晚被糾察隊帶走後全招了”
林瑩壓低聲音“那個陳婷婷確實是故意落水訛上師長的。本來已經移交給公安局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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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變得古怪起來“陳婷婷半夜突然發高燒，今早醒來就一個勁兒嚷著要找娘……”
周秀芸敏銳地抓住重點“小林，你是說她瘋了？”
“嗯”
林瑩點點頭“準確說是傻了。公安局打算把她遣返回原籍。老陸讓我來問問您二老的意見……”
“真是便宜她了”
歐陽雲嵐氣得把茶杯重重擱在桌上，茶水濺出來都沒察覺。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處心積慮算計小弟的女人，最後竟以這種方式逃脫了應有的懲罰。
冉以沫和冉逸塵在廚房里默契地配合著，一個配料一個掌勺，手上動作不停，卻也將客廳里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陳婷婷傻了、林美娟被遣返原籍的消息時，兄妹倆只是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喵嗚~”
球球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跳上了櫥櫃頂，金色的貓眼在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它沖著冉以沫叫了一聲，聲音里透著幾分邀功的意味。
“主人，我給那兩個女人都下了失心咒。”
“姓陳的那個因為落水又高燒，就算燒退了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文工團那個，回鄉路上就會因為受不了打擊而發瘋……”
冉以沫頭也不抬，手中的菜刀在案板上敲出輕快的節奏“干得漂亮，一會兒給你加餐。”
“喵嗚”
球球興奮地在櫥櫃上轉了個圈“主人，我要吃大肘子”
“沒問題”冉以沫爽快地應下，嘴角微微上揚。
歐陽煜正蹲在一旁刮豬毛，聞言抬起頭，一臉狐疑“沫沫，球球又做什麼了？你老給它加餐，再這麼吃下去它都要胖成豬了！”
“喵”
球球炸毛，一個飛撲跳到歐陽煜頭上，爪子在他頭發里一通亂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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