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的作戰靴碾過實驗室外的金屬碎屑時，後頸的疤痕還在發燙。
光柱刺破雲層的余韻仍在視網膜上灼燒，他能听見藍霧在三公里外的城市邊緣翻涌，像某種沉睡巨獸的呼吸。
"老陸，外圍監測點的輻射值？"他扯下防護面罩，冷空氣灌進喉嚨，帶著鐵銹味——那是藍霧特有的氣息。
陸遠山把戰術平板遞過來，屏幕上的綠色曲線正呈指數級攀升︰"半小時前擴散速度突然加快，污染區邊緣的溫度降了十五度。"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槍托，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于承光帶著物資車在東門等，筱惠那丫頭..."
"留安全區。"夏鹿杰截斷他的話，余光瞥見甦映雪正往背包里塞醫療箱，發梢沾著剛才爆炸的金屬粉，"她體質特殊，不能冒險。"
甦映雪抬頭時，護目鏡上還凝著白霧︰"我同意。
但你後頸的疤痕......"
"和光柱同頻共振。"夏鹿杰摸了摸後頸，那些實驗體臨終前的畫面又開始翻涌——白大褂、手術刀、小女孩袖口的疤痕。
他壓下喉間的腥甜，"陳海說的"第一階段"，應該和藍霧有關。
走。"
污染區的晨光被藍霧揉成混沌的灰，能見度不足二十米。
于承光的卡車在前方緩緩挪動，車燈像兩顆蒙著紗布的眼珠。
夏鹿杰踩著碎裂的水泥塊，靴底突然陷進某種綿軟的東西里。
"頭兒！"于承光的吼聲從前面傳來。
他快走兩步，看清卡車前輪旁的東西時，呼吸驟然一滯——那是只流浪貓，半張臉還保持著生前的柔軟，後半身卻像被潑了熱蠟，皮毛下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木質化，深褐色的紋路爬過肋骨，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他媽..."于承光蹲下身，用匕首挑開貓的前爪，指甲蓋里也滲出細木屑，"我今早宰的豬還好好的，怎麼..."
夏鹿杰的瞳孔縮成針尖。
三個月前他在地下實驗室見過類似現象——實驗體3號的小腿骨在注射"融合液"後鈣化，但木質化...他突然想起記憶里那個白大褂的筆記︰"當能量載體與碳基生物產生排斥，或許可以借助植物基因鏈..."
"筱惠呢？"甦映雪的聲音突然拔高。
夏鹿杰猛地轉頭。
來時的路上空無一人，只有他們的腳印在霧中暈開。
他摸向腰間的對講機，頻道里只有刺啦電流聲——安全區的留守人員沒匯報異常。
"她可能..."甦映雪的手指摳進背包帶，"昨天我看見她翻于叔的藥箱，說"爸爸留下的針劑應該能抗寒"。"
夏鹿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于筱惠的父親是前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員，半年前為了保護女兒被喪尸群撕碎，臨終前塞給她一個金屬藥盒。
他扯下外套系在腰間，對著霧中喊︰"筱惠！
別亂跑！"
回應他的是一聲悶響。
藍霧里飄出若有若無的藥味，夏鹿杰順著氣味尋過去，在半坍塌的便利店貨架後，看見蜷成一團的于筱惠。
她的睫毛上凝著冰晶，指尖烏青，卻還攥著半支空針管——和藥盒里的針劑一模一樣。
"笨蛋。"他蹲下身，把人打橫抱起來。
掌心剛貼上她後頸，就像觸到了冰塊，"體溫至少三十度以下..."
"血。"甦映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于筱惠的手背裂開細小的傷口，滲出的血珠沒有落地，反而懸浮在半空，像一串被線串起的紅寶石。
更詭異的是，以她為中心，半徑五米的藍霧正在退散，露出後面斑駁的牆面——那里用紅漆寫著"雙生計劃禁區"，字跡被霧氣侵蝕得只剩半截。
"無人機信號！"陸遠山的聲音從對講機里炸響，"你們頭頂三百米，我讓小吳放了偵查機，剛才拍的畫面...傳輸中！"
夏鹿杰的戰術手表震動起來。
視頻里，于筱惠的血液在霧中拉出金色光帶，所過之處藍霧翻涌如沸，像是某種活物在躲避。
他的後頸突然刺痛，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出——實驗體17號臨終前，也是這樣的血光，當時白大褂舉著記錄本喊︰"抗體激活了！
她能中和能量污染！"
"夏鹿杰！"
尖銳的女聲刺穿霧幕。
夏鹿杰抬頭，看見白思楠站在二十米外的廢墟上，長發被藍霧打濕貼在臉上，左手攥著支玻璃注射器，里面的液體泛著幽藍的光。
"你還在躲我。"她的聲音發顫，卻帶著病態的興奮，"那天在實驗室，我看見陳海的義眼掃過你後頸的疤——和我媽媽的一樣。
我們都是被選中的人，只要把融合液打進你身體..."
"你瘋了？"甦映雪抄起防狼噴霧，被夏鹿杰按住手腕。
他盯著白思楠眼底的血絲，想起三年前在幸存者營地初見時，她還是個會蹲在篝火邊給傷員包扎的溫柔護士。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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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發現母親的日記本，發現自己是"雙生計劃"的實驗產物時。
"思楠，融合液會要了你的命。"他盡量放軟語氣，于筱惠在懷里輕輕抽搐，"放下注射器，我們回安全區——"
"住口！"白思楠突然尖叫，注射器扎進自己胳膊。
藍霧瞬間涌向她，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
她的皮膚下浮現出金色紋路，和光柱上的一模一樣，"你根本不明白！
我們的血里流著終結末世的鑰匙，只要融合..."
"頭兒！"于承光的吼聲打斷她的話，"何老板帶著東西來了！"
穿黑色皮夾克的中年男人從霧里鑽出來，懷里抱著卷了邊的牛皮地圖︰"剛從老線人那兒掏的，說是五十年前的地下研究所分布圖。"他拍掉地圖上的灰，展開時露出紅筆圈住的坐標，"藍霧的擴散軌跡跟這圖上的能量節點完全重合，源頭應該在..."
甦映雪突然抽氣。
她從背包里掏出泛黃的檔案紙，是從實驗室電腦里恢復的"雙生計劃"早期資料，"坐標吻合！
這里是1973年的091基地，當年因為實驗體集體暴走被封存，記錄里說...說他們"找到了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夏鹿杰的後頸燙得幾乎要燒起來。
他想起記憶里那個被推進實驗室的小女孩，她哭著抓向白大褂的袖口，露出的疤痕和自己的位置分毫不差——難道他們都是091基地的"產物"？
于筱惠突然劇烈顫抖，血液的光帶突然暴漲。
夏鹿杰感覺有熱流從掌心涌進她體內，藍霧退散的範圍擴大到二十米，露出更清晰的牆面字跡︰"當兩生花同時綻放，新紀元的門就會打開。"
"砰！"
無人機突然墜地，螺旋槳還在空轉。
藍霧深處傳來腳步聲，不是喪尸的拖沓，而是均勻的、帶著生氣的步伐。
五個模糊的人影從霧里走出來，最前面的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袖口沾著草屑，卻沒有末世常見的傷痕或條形碼。
"歡迎來到新紀元。"他的聲音像春風拂過凍土，帶著說不出的熟悉，"你們尋找的答案，就在藍霧中心。"
夏鹿杰抱著于筱惠的手緊了緊。
他能感覺到，這些人的生命體征比任何幸存者都旺盛，像是...從未經歷過末世的正常人。
白思楠的融合液還在她血管里翻涌，卻突然安靜下來，眼神里的瘋狂褪去幾分，露出疑惑。
藍霧再次翻涌，這次不是擴散，而是朝著某個方向匯聚，形成巨大的旋渦。
人影們轉身走進旋渦，藍布衫男人的聲音飄過來︰"跟上來，你們會明白一切的起點。"
夏鹿杰望著漩渦中心透出的淡金色光，後頸的疤痕與光柱、與于筱惠的血光、與藍霧旋渦，同時開始有規律地跳動。
他突然想起實驗體記憶里最後一句話，那個白大褂在爆炸前喊的︰"終止者不是結束，是另一個開始..."
"頭兒？"陸遠山的手搭在他肩上，"追嗎？"
夏鹿杰低頭看向于筱惠，她的睫毛動了動，血色正從指尖往回爬。
白思楠站在原地，注射器掉在腳邊，卻沒有撿。
何老板的地圖被風掀起一頁，露出背面用紅筆寫的"新紀元入口"。
"追。"他說，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驚訝的平靜，"不管那門後面是什麼，我們都要走進去。"
藍霧旋渦里傳來門軸轉動的輕響。
當夏鹿杰邁出第一步時，他听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白思楠跟著他走了，眼神里的掙扎變成了某種堅定。
而在更遠的霧中，那些模糊的人影正站在光里，等待著。
新紀元的門，正在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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