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金屬地板還殘留著能量激蕩後的震顫，夏鹿杰後背貼著地脈核心的紋路滑坐下來，指節無意識地摳進掌心未散的金色光霧里。
那些實驗體的面孔仍在光霧中浮動，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卻又固執地聚成模糊的人形輪廓。
他後頸的疤痕微微發燙，那是被條形碼灼燒二十年的後遺癥——原來不是胎記，是實驗編號的烙印。
"滴——"
監控屏突然發出電流雜音，夏鹿杰抬眼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
畫面里，本該陷入昏迷的"周慕雲"正緩緩抬頭，眼白處的機械紋路如蛛網般蔓延，深棕色瞳孔竟一寸寸褪成冷硬的金屬銀。
陳海的聲音混著失真的電流，從主控台擴音器里滲出來︰"你以為終止的是我的實驗？
不，小夏，你不過是另一個我。"
甦映雪正半跪著檢查夏鹿杰的脈搏，聞言指尖一顫，指甲幾乎掐進他手腕皮膚里。"他在說什麼？
周慕雲...不是普通人質？"她轉頭看向監控屏時，馬尾辮掃過夏鹿杰手背，帶著實驗室特有的消毒水氣味。
夏鹿杰沒有回答。
他盯著光霧里逐漸淡去的實驗體面孔，突然意識到那些微笑的輪廓里，有一張和自己七分相似——是周慕雲。
掌心的能量物質開始發燙，兩種不同的波動在皮膚下撕扯，像有兩條蛇在血管里交纏。"雙生核心..."他低聲呢喃，喉結滾動，"陳海說的雙生熔爐，原來不止我一個。"
"老夏？"于承光的鎖鏈還剩半截懸在半空，銀色血液凝成的鏈條滴著熒光色的液體，"你手在抖。"
夏鹿杰這才驚覺自己的指尖在發顫。
他慌忙攥緊拳頭，卻有細碎的金光從指縫漏出，落在地面的金屬凹痕里，像星星碎了一地。
甦映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主控台，忽然蹲下身，指尖擦過控制台底部一道幾乎不可見的刻痕——那是用激光刀刻的微縮編碼，每個字符都小如米粒，卻讓她的呼吸驟然急促。
"這是...我三年前在研究所寫的基因序列。"她的聲音發緊，指甲摳進控制台邊緣，"當時項目被叫停，說涉及意識數據重啟...老陳，你還記得嗎？"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她掏出隨身的微型投影儀，將編碼投在牆面，淡藍色的數據流里，"reboot"的字樣格外刺眼。
夏鹿杰撐著地面站起來，膝蓋撞在金屬凸起上，疼得他皺眉。
但更疼的是太陽穴，有尖銳的刺痛正順著後頸的疤痕往腦子里鑽。
他伸手觸踫主控台，指尖剛貼上金屬表面，無數畫面就像潮水般涌來——
渾身是血的實驗體蜷縮在培養艙里，渾濁的眼珠突然轉向監控鏡頭，喉間發出含混的"陳博士"；被改造成惡怪的男人在鎮煞塔下掙扎，最後一刻抬頭，看見穿白大褂的青年在記錄數據；甚至有個小女孩的視角，她被抱上手術台時，看見主刀醫生轉身，白大褂下露出的後頸，有道和自己一樣的淡粉色疤痕。
"是陳海。"夏鹿杰踉蹌後退，撞在陸遠山的機械臂上。
後者正站在惡怪脊椎插入點旁，原本覆蓋全身的機械裝甲正片片脫落，露出底下完好的人類皮膚。
他盯著十二座鎮煞塔的方向，濃眉皺成川字︰"鎮煞塔的根系在逆向生長。"
夏鹿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那些原本扎進地底的深灰色根系正緩緩抽離，每抽出一寸，地面就滲出淡藍色霧氣，像被揉碎的天空。
霧氣里飄著細小的熒光顆粒，沾在陸遠山手背，他湊近些聞了聞，抬頭時眼底閃過銳光︰"是原始生態系統的味道。
老夏，得封鎖周邊五公里，這霧...可能在復甦什麼。"
他話音未落，主控台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
夏鹿杰轉頭的瞬間，看見陳海的機械義眼從熔爐深處浮起，紅色掃描燈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他後頸的疤痕上。"你以為結束了？"陳海的聲音里帶著病態的興奮，"這只是第一階段。"
"小心！"甦映雪撲過來拽他胳膊。
但已經晚了——義眼突然迸裂，刺目的白光炸開來，夏鹿杰被沖擊力掀翻在地，後腦勺重重磕在金屬地面，眼前發黑。
等他再睜眼時，實驗室陷入短暫的黑暗，只有甦映雪的應急手電筒亮著，光束里漂浮著細小的金屬碎片。
"看窗外。"陸遠山的聲音帶著少見的緊繃。
夏鹿杰撐起身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實驗室穹頂——不知何時，一道銀白色光柱從地底升起，穿透層層鋼筋混凝土，直插天穹。
光柱表面流轉著和他掌心能量相似的金色紋路，頂端沒入雲層的瞬間，雲層突然翻涌，像有什麼東西在雲端撕扯。
甦映雪的手電筒晃了晃，照在夏鹿杰後頸的疤痕上。"那道光..."她聲音發顫，"和你記憶里的實驗啟動時，是不是很像？"
夏鹿杰摸向自己的後頸，指尖觸到疤痕的瞬間，那些實驗體臨終前的畫面再次閃過——模糊的白大褂身影，後頸同樣的淡粉色疤痕。
他突然想起記憶里那個被推進實驗室的小女孩，她伸手時，袖口露出的不是條形碼，而是和自己一樣的疤痕。
"那道身影...真的是年輕的陳海嗎？"甦映雪輕聲問。
光柱仍在向上延伸，實驗室外傳來模糊的轟鳴，是藍霧擴散的聲音。
夏鹿杰望著光柱消失的方向，掌心的能量物質突然變得滾燙，燙得他幾乎握不住。
他看向陸遠山，後者已經重新套上戰術背心，腰間別著新的對講機︰"藍霧開始往城市外圍擴散了，我建議..."
"我去。"夏鹿杰打斷他，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轉身走向實驗室大門，晨光透過門縫照進來，在地面投下他的影子——那影子的後頸，似乎也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正隨著光柱的起伏微微發亮。
門外，藍霧的味道越來越濃，像某種被封存了千年的氣息，正緩緩喚醒這座沉睡的城市。
而那道連接天穹的光柱下，一個新的疑問正悄然滋生︰它究竟通向哪里？
那個在實驗體記憶里反復出現的白大褂身影，真的是陳海，還是...另一個"終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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