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金陵城,御書房。
檀木燃燒的淡雅清香裊裊升起,卻驅不散彌漫在房中的燥怒。
秦沐風,這位雄踞南方的帝王,此刻面色鐵青,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他猛地將厚厚一疊情報重重拍在堅硬冰冷的紫檀木御桌案上,"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殿中格外刺耳。
紙張如受驚的蝴蝶四散飛濺,零落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
"廢物!一群廢物!"秦沐風的咆哮帶著壓抑不住的戾氣,龍袍下緊攥的拳頭發出"咯咯"的骨節摩擦聲,"陳景潤這個蠢貨!坐擁北方之地,養著百萬大軍,竟讓周朔那孽障輕易奪去了青州!百萬大軍是泥塑木雕,還是只會張嘴吃干飯的飯桶?!"
階下,身形挺拔如青松的丞相李斷躬身垂首,絳紫色的官袍紋絲未動,仿佛帝王滔天的怒火只是吹過庭前的風。
他早已深諳伴君之道,此刻靜候雷霆稍歇。
直到御書房內沉重的喘息聲代替了咆哮,李斷才不急不緩地直起身,一絲不苟地行了一個禮,聲音平穩如常
"陛下息怒。情勢變化,超乎預料。周朔此人,今非昔比。他手握代州根基之地,新下青州,已然坐擁兩州之地,實力暴漲。
更兼與草原各部結盟,得其悍不畏死的鐵騎馳援,羽翼之豐,遠超當初。
反觀秦、陳兩國,近年來在代州邊境、青州外圍以及與草原部族的沖突中持續消耗,兵馬疲憊,府庫漸虛。
若僅憑我朝或陳國一國之力,除非傾全國之兵糧壓上,不惜動搖國本,否則"
李斷微微搖頭,話語點到即止,留下的空白充滿嚴峻的現實,"依微臣愚見,非秦、陳兩國合力,調動精銳,形成東西夾擊之勢,方有望將其扼殺。否則,恐成尾大不掉之患。"
秦沐風眼神陰鷙,在龍案後來回踱步,沉重的龍靴踏在價值連城的金磚上,發出"咚…咚…"的悶響,每一步都敲在壓抑的空氣里。
他忽地停步,銳利的目光射向李斷"陳景潤給周朔封了個"鎮北王"?哼,這老狐狸,打的是什麼算盤?是想安撫這只惡狼,還是想禍水東引,讓他轉過頭來咬朕?"
李斷抬起頭,那雙經歷過無數朝堂風浪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洞悉世事的銳利光芒,仿佛刀鋒出鞘的寒光一閃而逝
"陛下,此事無非是陳國迫于無奈,亦或是老謀深算的一步棋。
其結果有二其一,若周朔欣然受封"鎮北王",則表明他至少在名義上,仍願保持對陳朝的依附姿態。他需要時間整合青州,消化戰果。
此時若陳國再以重利誘之,達成某種默契甚至明面的盟約,雙方共同將矛頭指向我朝此情此景,于大秦而言,實屬大不利!"
他稍作停頓,語氣更顯凝重
"其二,若周朔斷然拒絕"鎮北王"之封,甚至嗤之以鼻,那便徹底坐實了他勃勃的野心——他已自認擁有了脫離陳朝、甚至與秦陳聯盟正面抗衡的實力!
如此狂悖,其心可誅!
這意味著他下一步兵鋒所指,極可能就是陳國腹地,若陳國崩潰,他便成為盤踞在帝國腹地的心腹巨患,于我朝威脅更大!
無論周朔接與不接,陳景潤這一封,都已將我朝置于被動之地。"
"應讖之人?荒謬!"秦沐風猛地揮袖,大步走到窗邊,望向宮牆外沉沉壓下的暮色,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忌憚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憑代州那彈丸之地,些許草原蠻夷!青州堅城固壘,兵精糧足,竟被他在月余之間拿下?哼!縱有奇謀,若無內應,斷無此速成之理!莫非那虛無縹緲的天命真在他身上?"
"陛下,"李斷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滄桑,"周朔此人,絕不能以常理度之。
奇謀迭出,層出不窮的火器、水泥、從未听過的"參謀部"此人行事,每每出乎意料,卻又暗合大勝之理。
陳景潤封王之舉已是既成事實,無論周朔如何選擇,陳國都在名義上佔據了主動先手。"
李斷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為今之計,我朝亦可效法——但不是跟著陳國封一個"鎮北王"!而是更優一等!陛下可封其為"
"一字親王!"秦沐風眼中精光暴漲,瞬間領會了李斷的深意,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
"封他一個位極人臣的"朔王"!只一個字,位份尊崇,遠超他那"鎮北王"!
此舉一石三鳥其一,示敵以柔,迷惑周朔,讓他錯以為我大秦亦有拉攏之意,可暫緩其攻勢,麻痹其心志;
其二,堵天下悠悠眾口!周朔之母乃是陛下親妹,他流著我大秦皇族血脈!
我朝對皇族血胤的封賞若落後于敵國陳朝,豈不讓臣民齒冷,徒增笑柄?其三"
他臉色一沉,語氣轉厲"也是防備周朔那廝真接了陳國的封號,轉頭就與陳景潤沆瀣一氣,合謀來犯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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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給他一個"朔王",如同給即將叛亂的藩王加九錫,非是殊榮,而是高懸其頂的重壓!讓他時時刻刻都在天下人審視之下!"
秦沐風猛地轉身,目光如刀鋒般指向懸掛的巨幅地圖"李斷!"
"老臣在!"
"立刻擬旨,封周朔為一字並肩朔王!賜金冊金印,遣特使以最高規格速送代州!"
秦沐風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另外,秘密調動江南水師!命馮子興部向飛流渡口方向集結,糧草輜重立刻輸送邊境!水軍大營所有戰船預備出動,給朕盯緊了飛流渡口!
朕不管周朔在青州如何折騰,飛流渡口,必須給我拿下來!打通這條進入代州的咽喉水路,為日後我軍西進掃平障礙!"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算計"也算變相幫了陳景潤那老東西一把!告訴他,飛流渡口由我大秦解決,讓他安心對付周朔在青州的爪牙!
免得周朔真個一鼓作氣把陳朝打崩了,陳國若亡,周朔做大,便是我大秦的末日!唇亡齒寒的道理,朕,心中敞亮!"
"陛下聖明!此策深謀遠慮!"李斷眼中閃過贊嘆,深深一揖,"老臣即刻去辦!"
"等等!"秦沐風突然壓低了聲音,目光中透出異樣的狂熱,那是一種對絕對力量的渴望,
"那些宮廷供奉的方士研究那名為"火藥"的東西,進展如何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只要只要能造出周朔手中那種能摧城拔寨、糜爛軍陣的神雷火器,便是十萬草原鐵騎,百萬大軍又有何懼?!"
李斷臉上的恭敬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帶著一絲苦色和謹慎"回陛下,火藥確實已能造出,也試驗多次,威力
比代州軍公開顯露的樣品,威力差了不少。爆炸聲勢不足,破甲能力亦弱。
那些方士也百思不解,稱或與硝土提純之法、顆粒大小配比有關不過,"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決絕,"若不計工本,將火藥藥量堆至極高,再輔以堅硬陶殼或鐵殼包裹,威力亦不容小覷!轟塌尋常寨牆、擊碎巨石鐵甲,當可做到!"
"足矣!"秦沐風重重一拳砸在紫檀木御案上,整個桌案似乎都晃了一下,眼中燃燒著熊熊火焰,
"告訴他們!不必再斤斤計較那點消耗!給朕全力研制!加大工匠投入!擴大秘密工坊!日夜不停地生產!
威力不夠,就用十倍、百倍的藥量去堆!一箱不行就十箱、百箱投過去!便是用火藥的煙塵也能燻死敵軍!總好過眼睜睜看著周朔手持利器,而我們兩手空空,處處挨打!"
"老臣遵旨!"李斷清晰地感受到帝王的偏執與孤注一擲,肅然領命,緩緩倒退著離開了御書房。
沉重的殿門關上,隔絕了內外的光線與聲響,也將那密布的壓力和狂熱的野望暫時封鎖于殿內。
北方,臨淄城。
昔日繁華齊都的風貌尚未恢復。空氣中,一股頑固的焦糊與濃重的血腥氣息相互交纏、沉澱,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激烈奪城之戰的慘烈。
昔日瓊樓玉宇的屋檐下,斷壁殘垣間,代州軍士兵身著統一的新式藏青色棉布軍服,在各級軍官有條不紊的指揮下穿梭忙碌。
有的小隊在戒嚴街道,收繳散落武器,處理戰死者遺骸;有的小隊在清點府庫,將繳獲的糧食、銅錢、布匹分類登記造冊;更有成隊的原青州守軍在代州軍士的監視下,列隊走向城外的臨時整編營地,眼神復雜,帶著劫後余生的茫然與新加入的忐忑。
剛貼滿全城城牆還散發著新鮮墨香的告示,內容是周朔親自頒布的《安民新政十則》,減賦、均田、廢奴、設醫館、工坊復工等條款吸引了不少探頭探腦、尚顯驚惶的百姓駐足觀看。
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青州府衙——這座剛剛回到"朔"字大旗下不久的象征性權力中心。
府衙正廳內,剛剛由臨淄知府臨時征用的公堂已被布置成了臨時的前線作戰指揮部。
碩大的北境(包含代州、部分草原及新得青州)地圖鋪滿了中央的大桌案。圖上的線條、標記密密麻麻。
"報——!!"
一聲尖銳到變調的嘶喊,帶著瀕死狂奔的絕望和十萬火急,猛地撕裂了廳內凝重的沉寂!
一名渾身風塵、嘴唇干裂翻卷的信使,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入廳中,身上的皮甲沾滿泥濘汗漬,動作劇烈到單膝跪地時," 當"一聲巨響,甲冑狠狠撞在青石地面,激起沉悶的回音。
"啟稟參謀長大人!"信使抬起頭,露出的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喉管如被砂礫磨損過般嘶啞,"前線急報!陳國援軍主帥,兵馬大元帥張遼,親率五萬精銳殘部已成功退至上谷關!陳朝皇帝旨意下達,正在關內及後方諸郡緊急招募新兵!目標十萬!誓要奪回青州,剿滅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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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二字他咬得極重,帶著沉甸甸的壓力。
廳中空氣陡然一沉!仿佛無形的大山壓下。
端坐主位的參謀長崔琰身形未動,但伸向地圖的修長手指在听聞"張遼"二字時,驟然停住。
他的食指如同最精準的刻刀,無聲地劃過地圖上那個標著鮮紅"上谷關"的位置,指尖在那個名字旁緩緩劃過。他的眉頭瞬間緊鎖,在眉心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張遼!
不是鄭元濤之流的紈褲勛貴,也不是王奎那種只知蠻干的莽夫!
這可是陳朝真正的國之柱石,曾穩坐西北防線十余年,讓草原騎兵不得寸進的宿將!
用兵以"穩、韌、毒"著稱,最擅長構築堅壘防線,行營布陣滴水不漏。更可怕的是,此人深諳"避其鋒芒、鈍刀割肉"的道理,最擅在對手疲憊或犯錯時,打出致命的反戈一擊!
此人就像一塊浸透了血、在千年鐵木上風干了百年的硬骨頭,啃不下,嚼不碎,一旦給他喘過氣來,反撲的毒牙能瞬間刺穿任何輕敵者的喉嚨!
青州臨淄城之戰若不是主公來援及時,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回想崔琰都心有余悸,後怕不已。
張遼用兵之老辣,心思之深沉,心境之狠辣,崔琰隱隱有懼怕之意。
崔琰摩挲著手中的《孫子兵法》,陷入沉思。
此書是主公去青州各地巡查之前,連夜所書,並叮囑仔細研讀。難道主公早已看出自己心境不穩才賜與此書?
此書怎麼叫《孫子兵法》,不叫《周朔兵法》?
不過叫《孫子兵法》也貼切,此用兵之法真跟孫子一樣,真是……
主公真乃大才,如此精妙之兵法說送就送了,還讓全軍統領都可學習。
正當崔琰走神之際——
"報——!!!"
又一名信使沖入廳中,這次帶來的是來自南方的消息"稟參謀長!金陵急報!秦帝秦沐風下旨,封主公為"一字並肩朔王",位同親王!特使已攜金冊金印啟程北上!另據密探回報,江南水師已秘密調動,正向飛流渡口集結!"
廳中眾將聞言,無不色變。南北兩朝同時封王,這是前所未有之事!更令人心驚的是,秦軍水師動向表明,南方已開始實質性的軍事準備。
崔琰猛地起身,手中《孫子兵法》"啪"地合上,眼中精光閃爍"傳令!立即飛鴿傳書主公!南北兩朝同時動作,風雲暗涌,大戰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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