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高鐵站時，電子屏正滾動顯示g175次列車\"已到達\"的字樣。出站口的人群像打翻的彩虹糖，我踮腳張望，突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藍紫色在扶梯頂端一閃而過。
歐陽素拖著行李箱沖下來時，發梢還沾著車廂里的冷氣。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內搭我送的那件印著\"編號\"的文化衫，鎖骨處露出的皮膚被夕陽鍍了層蜜色。
\"surprise！\"我剛要接過行李，她突然從背後變出盒包裝精美的馬卡龍，\"維也納機場限量款，每個顏色對應一首古典樂...\"話音未落，我們同時發現盒子被壓變了形，她吐了吐舌頭，\"現在像抽象派畫作了。\"
出租車駛過跨江大橋時，晚霞正燒到最艷。歐陽素把車窗降到底，風灌進來掀起她新剪的劉海——右眉上那道小時候摔跤留下的疤若隱若現。她突然指向江面︰\"看！像不像我們工作室那面涂鴉牆？\"落日余暉在波浪上碎成萬千金箔，確實像極了周穎上次潑翻的丙烯顏料。
餐廳藏在老洋房三樓，旋轉樓梯的鑄鐵欄桿上纏滿星星燈。剛推開包廂門，彩帶筒就\"砰砰\"炸響，陳大雷吹薩克斯的破音版《生日歌》率先沖進耳膜。
\"你們...\"歐陽素愣在門口，睫毛上還掛著亮晶晶的彩帶碎屑。包廂中央的餐桌上，三層蛋糕做成鋼琴造型，黑白琴鍵是用巧克力片拼的，琴蓋處插著根數字\"23\"的蠟燭——她總愛把自己年齡說小一歲。
蔣麗娜端著香檳湊過來︰\"壽星快看禮物！\"牆角堆著的禮物盒都快漫到窗台，最頂上那個扎著紫色緞帶的，是李薇不知何時偷偷放上去的。
\"先合影！\"林小滿舉起雲台相機。我們擠在蛋糕前擺造型時，歐陽素突然發現鋼琴蛋糕的譜架上刻著《小星星》的旋律線——正是她走調版的那個改編。她眼眶瞬間紅了，指甲無意識掐進我手臂。
齊甄突然敲響酒杯︰\"合奏時間到！\"周穎變魔術般從桌底掏出尤克里里，李薇晃了晃手機里的電子合成器app，陳大雷的薩克斯這回終于找準了調。當《生日歌》的前奏響起，歐陽素突然跑調地跟著唱起來，就像在地下室排練時那樣故意把第三小節升調。
燭光搖曳中，我注意到蛋糕旁邊擺著個眼熟的深藍表盒——歐陽夫人送的江詩丹頓，此刻正靜靜躺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托盤里。表盤上的樂譜在暖光下流轉，恰好是肖邦《夜曲》中\"重逢\"章節的小節線。
\"許願時間！\"眾人起哄。歐陽素雙手合十時，我看見她腕內側新紋的條形碼——那是我們工作室成立日的數字編碼。她突然睜開眼，越過搖曳的燭光看向我︰\"第三個願望要說出來——希望明年此刻...\"話音未落，陳大雷突然按下薩克斯的泛音鍵，刺耳的音符惹得大家笑作一團。
窗外，江輪拉響汽笛，驚飛了露台上偷吃奶油的麻雀。侍應生推著餐車進來，香檳塔在燈光下折射出虹彩。歐陽素悄悄勾住我小指，掌心相貼時，我摸到她無名指根那個打字機零件戒指的凸起——和去年夏天在河畔遞給她的易拉罐拉環，正隔著時區與季風，在燭光里完成某種隱秘的和弦。
生日宴結束後，我開車帶她來到了廣場，我給她準備了一場小型煙花秀，煙花在夜空中綻開的瞬間，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牽著歐陽素的手穿過廣場中央的噴泉，水霧被霓虹染成七彩的紗幔。她今天特意換上了那條我送她的星空藍連衣裙，裙擺隨著步伐蕩漾時，會泛起細碎的銀光——像極了此刻墜落的煙花余燼。
\"閉眼。\"我在觀景台前停下，指尖拂過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遠處傳來倒計時的廣播聲，十、九、八...我摸到口袋里絨面戒指盒的紋路，七、六、五...歐陽素突然反握住我的手，她掌心的溫度比平時要高，四、三...
\"可以看了。\"
第一束金色煙花恰在此時沖上雲霄，炸裂成無數拖著光尾的流星。緊接著是靛藍色的孔雀翎、紫紅色的旋渦、銀白色的蒲公英...最後所有煙花同時升空，在最高處拼出\"o&s\"的字母組合——那是我們工作室ogo的變形。
歐陽素仰頭的姿勢讓項鏈滑落出衣領，吊墜在煙火映照下閃爍——正是去年我送的那枚變調夾造型的銀飾。她嘴唇微微張開，瞳孔里盛著整個炸裂的夜空，直到煙花殘影在視網膜留下光斑，才如夢初醒般轉向我︰\"你什麼時候...\"
我單膝跪地時，噴泉突然變換了水柱造型，水幕在我們周圍形成天然的結界。戒指盒打開的瞬間，藏在里面的藍牙音箱開始播放《小星星》的旋律——是她最常彈錯的那個版本。
\"這是...\"她盯著戒指上那枚藍寶石，突然笑出聲，\"你把易拉罐拉環升級了？\"
寶石被切割成不規則的多面體，內部封存著一小片真正的鋼琴弦——來自地下室那架老鋼琴最中央的c鍵。我托著她的手，發現她無名指內側還留著當初套拉環時的淡淡壓痕。
\"現在要驗貨嗎？\"我故意把戒指往回收了收，\"三個月前就朋友的徒弟手工打的，寶石是阿姨偷偷塞給我的...\"話沒說完，歐陽素已經自己把戒指套了上去，尺寸剛好卡在指節處。
夜風突然轉向，最後一束煙花的金粉簌簌落在我們肩頭。她低頭轉動戒指時，我看見她後頸的發際線處新長出的黑發——像鋼琴漆面上那道最淺的劃痕，只有湊得極近才能發現。
廣場廣播突然切到《婚禮進行曲》，歐陽素笑得整個人都在抖︰\"你連這個都收買了？\"遠處執勤的保安大叔沖我們比了個大拇指，他帽檐上還沾著剛才的彩帶。
\"其實還準備了pan b。\"我指向對面大廈的ed屏，此刻正循環播放著工作室日常的混剪視頻——最後定格在去年團建，她趴在我背上睡著的偷拍。
歐陽素突然踮腳湊近，藍紫色發梢掃過我臉頰，帶著熟悉的松木香。在煙花余韻的轟鳴中，在噴泉濺落的水霧里，在戒指與琴弦共振的微小振幅間。
……
累了之後，我們回到家里，心里的激情依舊沒有熄滅。
夜風穿過半開的落地窗，將紗簾吹成海浪的形狀。歐陽素的手指在我腰間收緊，她無名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硌在我襯衫紐扣上，發出細微的踫撞聲。
\"真的像夢一樣。\"我望著遠處cbd永不熄滅的霓虹，玻璃倒影里我們的輪廓被月光描成銀邊。她今天用的洗發水是茉莉香型，混著煙花殘留的火藥味，在鼻腔里釀出奇妙的化學反應。
歐陽素把臉貼在我脊背上，呼吸透過衣料傳來恆定的溫度。她突然在我肩胛骨之間咬了一口，不輕不重，剛好留下個月牙形的壓痕︰\"疼嗎？\"
\"你是指心理上還是生理上？\"我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散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眼底還映著未褪盡的煙花光斑，睫毛在臉頰投下顫動的陰影。
陽台欄桿上放著的香檳杯凝結著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圓。歐陽素踮腳舔掉我唇邊殘留的酒漬，突然輕笑︰\"我們像不像你寫的那首歌？《午夜循環夢境》里...\"
我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嘗到薄荷牙膏與草莓蛋糕的甜膩。分開時她下唇還留著淺淺的齒印，像枚小小的郵票。
\"那你希望夢醒來嗎？\"她問這話時，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我腕間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搬錄音設備時留下的。月光把她的藍紫色頭發染成深海的顏色，發梢掃過我鎖骨時帶著靜電的微麻。
我含住她耳垂上那枚音符耳釘︰\"我希望...\"落地窗突然映出詭異的閃光，對面公寓樓有個熬夜加班的程序員正巧起身關燈。這荒謬的現實感讓我們同時笑出聲。
陽台上那盆多肉不知何時開花了，米粒大小的白花在夜色中幾乎透明。歐陽素突然拉著我蹲下，指尖輕觸花瓣︰\"你看，像不像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你襯衫上沾的那粒飯？\"
夜航飛機的紅燈劃過天際，遠處高架橋上有摩托車呼嘯而過。在這虛實交錯的時刻，我突然想起那個寫滿遺憾的筆記本——那些未完成的旋律，那些被退稿的歌詞，那些在深夜里用來自我安慰的虛構故事。
歐陽素的手指突然插入我的指縫，戒指的金屬邊緣傳來真實的涼意。她的瞳孔在暗處放大，倒映著我微微扭曲的臉︰\"在想什麼？\"
\"在想如果我們生活在小說里，只是作者創作的形象...\"我撫平她被風吹亂的劉海，\"能寫出這種劇情的人，該有多孤獨啊。\"
樓下便利店自動門開合的叮咚聲隱約傳來，夜班店員正在整理貨架。歐陽素突然拽著我倒在懶人沙發上，整個人壓上來時撞翻了香檳杯。琥珀色的液體在地板上蔓延，像條突然出現的小溪。
\"那我們就...\"她的呼吸噴在我耳畔，\"把每個章節都變成彩蛋。\"
月光偏移的角度剛好照在牆面的照片架上——那里新增了今晚煙花的拍立得，相紙邊緣還留著歐陽素唇印形狀的壓花。在畫面之外的陰影里，靜靜躺著我的舊筆記本，扉頁上那句\"本故事純屬虛構\"的鋼筆字跡，正被一滴未干的香檳慢慢暈開。
《完結》